第九章 訛詐 十一、右手

第二天下午,富貴帶著幾個小兄弟去了紫月亮的一個包間,這是黃老邪和他約定的見面地點。與其同行的,還有犟驢蔣門神。張岳怕富貴吃虧,特地叮囑蔣門神與其同去。

紫月亮是張岳罩著的場子,在這裡,富貴可以算是主場作戰。

那天趙山河帶著幾個兄弟過來的時候,富貴和蔣門神早已沏好茶在那裡等著了。

「富貴,來了有一會兒了吧!」一向莽撞的趙山河今天還挺客氣。

「來啦!我也剛過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富貴也挺客氣。

「咱們聊聊上次在巴黎夜總會的事兒吧。是宋老闆找到了我哥陳衛東,我哥讓我來和你談談。雖然說事情是一場誤會,但宋老闆的意思是,不管怎麼說,你們也傷了人,總得意思意思,是吧?」趙山河倒是個痛快人,沒多廢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哦,那你們是什麼意思?」富貴的話向來不多。

「宋老闆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你們拿出點兒錢來,這事兒也就這麼算了。」趙山河還是很會說話的。

「嗯,你繼續說。」

「你們捅了三個保安,又傷了一個模特。還有你們那個姓申的,又是他吧!他也太狠了點兒吧!人家拉了拉他,他就把人家打成那德行,現在人家還在醫院裡躺著呢。」趙山河一直對小北京當年在飯店外一腳把他蹬飛的事耿耿於懷,只是後來鬧出了人命,他才沒找小北京報復。

「姓趙的,你會好好說話嗎?有事兒說事兒,別整那些沒用的。」犟驢蔣門神這幾年跟著張岳囂張慣了,現在聽到趙山河這不敬的口氣,火氣有點兒按捺不住。

「老蔣,聽人家把話說完。」富貴打斷了蔣門神的話。「你繼續說。」富貴對趙山河說。

「宋老闆的意思是,你們拿出10萬塊錢來,這事兒就這麼算了。你們張老闆家大業大,這點兒錢不算什麼吧。」趙山河被蔣門神頂了幾句,有點兒不舒服,語氣硬了起來。

「嗯,還有嗎?」富貴很沉著。

「沒了。」趙山河話說完了,覺得很輕鬆。他看富貴的態度,好像並不反對拿10萬塊錢出來的提議。

「錢,我們是不會給的。」富貴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啥?」趙山河愣住了。他沒想到,看起來和和氣氣的富貴,說出來的話如此強硬。

「錢,我們是不會給的。」富貴以同樣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那你們打人就白打了?」

「白打了。」富貴頭不抬,眼不睜。張岳昨天就是這麼交代給他的。

「你們有點兒太欺負人了吧!不準備賠錢找我來談個雞巴?」趙山河終於忍無可忍,怒了。

「我和你只是談談,什麼時候說過要賠你們錢?再說,是巴黎夜總會的人先動手拉的申哥,申哥才動的手。後來我看見范進他們要打申哥,我才動的刀。雙方都有錯,憑什麼我們賠錢。」富貴輕聲說完,喝了一口茶,「還有,你說話注意點兒,別滿嘴髒話,我們兄弟幾個脾氣都不太好。」富貴清楚地記得張岳的吩咐:「如果不服,削他。」

「富貴,你他媽的別太得瑟了!別人怕你,我就不他媽的鳥你!」趙山河「霍」地站了起來。

「我操你媽!」蔣門神揮起茶碗,一杯滾燙的熱茶潑在了趙山河的臉上。

趙山河被這杯熱茶潑得滿臉都是,一時睜不開眼睛。同時,他感覺右腿一涼——富貴出刀就是快,一秒之內,拔出卡簧,用兩根手指彈開,捅人,一氣呵成。

這次,趙山河還沒來得及諮詢清楚究竟是「單挑還是群毆」,就已經被捅了。看來,20世紀90年代的混子和80年代就是不一樣,只要能打贏,不擇手段,而且連選擇題都懶得做了。

這樣不講道理且不愛動腦的人,讓趙山河這個命題者很頭疼。不但頭疼,而且腿疼。

富貴雖然一出手必然見血,但他和張岳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換作張岳的話,不可能是朝趙山河的腿上捅,肯定一刀就刺向趙山河的胸口。

趙山河雖然被富貴和蔣門神偷襲,但他終歸是當地的單挑之王,盛名之下,還是有兩下子的。剛被富貴刺中,他就閉著眼睛抓住了富貴抓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就把富貴的手臂掰了過來。同時,他也奪過了富貴手中的刀,隨手架在富貴的脖子上。

「誰再上來我就扎了他!」趙山河閉著眼睛,忍住腿上的劇痛吼了一句。蔣門神雖然掏出了刮刀,但是看到富貴被趙山河制住,也不敢上前,怕趙山河暴怒之下真一刀殺了富貴。「老蔣,捅這傻逼!」自幼父母雙亡的富貴絕對是個亡命之徒,如今他雖然被趙山河扭住了手腕一動都不能動,但是依然不服。蔣門神看了看富貴,沒說話,也沒上前。他雖然是頭犟驢,但是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兄弟被捅死。「操你媽!反正你們不給錢,今天我就帶他走!」趙山河說著就推著富貴走了出去。「操你媽!你敢動富貴一指頭,我就放火燒了你家!」蔣門神拿著刮刀指著趙山河說。

「不燒了我們家你他媽的是孫子!」趙山河抓著富貴走了出去。

「你他媽的動動試試!」蔣門神咆哮。

趙山河沒答話,推著富貴上了車。趙山河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激蔣門神這頭犟驢。蔣門神可是說得出就做得到的。

一小時後,張岳帶十幾個人到了陳衛東的飯店。在飯店裡,張岳沒有看到陳衛東也沒看到趙山河,擔心富貴安危的他當時並沒有砸了陳衛東的飯店。

兩個小時後,張岳見到了臉色慘白、說幾句話就會疼得暈過去的富貴。

富貴的右手連手腕被趙山河用全是稜子的石頭塊子砸了至少50下,完全粉碎,血肉模糊,再也沒有恢複的希望。

據說,趙山河當時給富貴出了一道廢話般的問題:「你用哪只手捅的我和其他幾個人?」

「右手。」富貴絲毫沒含糊。

「好!新賬舊賬一起算,看你以後拿哪只手捅人!」趙山河說完就拿起石頭砸了下去。

當晚,陳衛東飯店的門上多了兩個槍眼。趙山河家失火,但很快被撲滅。

轟了陳衛東飯店門的是表哥。他明知道陳衛東和趙山河不在,但還是騎著摩托車到了「青原鹿」飯店,連摩托車都沒下,對著飯店的門口就是兩槍。青原鹿里的喧囂,被這兩聲槍響嚇得鴉雀無聲。

槍,是銀灰色外殼的仿製五四手槍。黑道上的混子用的槍是白色的殼,白道上的警察用的槍是黑色的殼。

兩聲沉悶的槍響,不但擊碎了飯店的玻璃和木製的大門,也擊碎了當地三四年以來的寧靜。由於當地公安系統在1990年前後大規模地收繳獵槍,繼當年趙紅兵團伙與李老棍子和二虎團伙的連續幾次槍戰過後,已經多年沒有發生惡性槍戰了。

這一次,挑起這新一輪腥風血雨的是張岳。

表哥這兩槍,是給陳衛東、趙山河的生死狀。生死狀,顧名思義,是生是死,憑自己的本事,莫怨天,更莫怨命。

表哥為何如此囂張敢在鬧市中開槍?因為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正式轉入黑道程序,絕對不可能再通過白道程序解決,除非真的鬧出了人命。廢掉富貴一隻手的趙山河不可能主動報案,請趙山河去談判的巴黎夜總會的宋老闆也不可能去報案。他們無論誰報案,都會吃官司。因為在這件事中,富貴和范進等人的衝突只能算作鬥毆,而趙山河對富貴的所作所為倒是真能判上個重刑。

張岳更不可能去報案,他一向認為江湖恩怨就應該以江湖手段解決。而且,張岳有自信,如果比江湖手段,他張岳可能在當地百多年的歷史上,僅次於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的爺爺鎮東洋。

燒趙山河家房子的是蔣門神。

那天蔣門神跟著張岳一起見到富貴後,只看了富貴一眼,二話沒說轉頭就走,張岳怎麼叫都沒能叫回來。誰都不知道蔣門神去幹嗎了。

「老蔣呢?」悠悠醒轉的富貴問。

「剛才見到你,他就走了。」張岳說。

「他去燒趙山河家的房子了。」富貴特別了解犟驢蔣門神,他知道蔣門神一定說到做到,尤其是被趙山河激了一句後。

「去吧。」張岳面無表情。

據說,蔣門神沒能真把趙山河家燒成平地,是因為他放火的經驗不足。他當然知道點火需要汽油,所以打聽到趙山河家住在哪裡之後,他直接帶了10升汽油就趕了過去。

蔣門神趕到趙山河家的時候,發現趙山河家裡沒有人。他和他的一個小兄弟提著汽油翻牆進了院子,發現趙山河家的木頭屋門緊鎖。

此時,蔣門神犯了個形而上學的錯誤,他天真且幼稚地認為,這個門好像是個鞭炮的引子,只要點著了一切都搞定。他以為只要把趙山河家的屋門給點著了,那麼趙山河家就自然而然地全被燒了。蔣門神這是電視劇看多了造成的錯誤認識,其實燒房子,絕對是個技術活。

好鋼沒能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