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激戰 三十、瓷器碰玉器

與李老棍子街戰之後,由於雙方各打了一噴子,而且趙紅兵和李老棍子都身受重傷,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對於李老棍子來說,真正意義上的挑戰者終於出現了。他不能不慌,不能不報復。他不能失去的東西只有兩樣:

⒈錢;

⒉江湖地位。

在這一戰中,李老棍子被劉海柱砍傷;土豆被費四一槍擊中了臉和脖子,雖然沒有致命,但完全毀容了,雖然他以前長得也不好看,但畢竟還像個人,現在已經不像人了;黃老邪被小北京打得多處骨折,渾身上下沒一個好地方;扎趙紅兵一刀的那個人,也就是被趙紅兵踢到下陰的那個人,幾年後去了啤酒廠上班,據後來他的同事說:他那東西再也無法勃起了,趙紅兵當年那一腳,把他的兩個睾丸踢得粉碎。

據說,從住院的那天起,李老棍子就開始計畫如何去醫院給趙紅兵補刀了。

在20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無論誰被扣上全市黑道一哥的高帽,都註定了他每天將在不安中度過,有太多的人都在盯著這個實際上毫無意義且能惹來殺身之禍的名號。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在這個位子上穩坐兩年。無論是誰,當他被戴上這頂高帽的同時,基本上已經被判了死刑,只是緩期幾年執行而已。李老棍子之後的張岳、李四、李武、三虎子、勾瘋子、老古等人莫不如此,只有最低調也是最少插手江湖事的趙紅兵活到了現在。

他們的結局可分為兩類:

⒈被仇殺;

⒉被正法。

如果僅僅是被打殘或者被捕入獄,那隻能說是他們的幸運了。二狗曾經不解為什麼趙紅兵能活到現在,而且還能活得這麼好。「二叔,當年四叔、張叔等人和你一起成名,如今全沒了。而你是他們公認的大哥,名聲比他們還響,為什麼你如今日子過得這麼舒坦?」

「二狗,我從小把你帶大,你應該了解我做人的兩條原則:

⒈絕不幹缺德的事兒,40年來我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兒都沒幹過,在這條道上,能堅持這條原則的沒幾個;

⒉絕不讓自己毀在鼠輩手裡。我的這兩條原則是我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二叔,第一條我當然懂,第二條我不大明白。難道只要你不想毀在鼠輩手裡,就一定能不毀在鼠輩手裡?這是你能決定的嗎?」

「我是玉器,從不與瓷器碰。我想碰的,那一定也是玉器,如果有瓷器非要找我來碰,那我就躲著;如果躲都躲不開,我就去找願意和他碰的瓷器去碰他。」

「二叔,那我不懂,為什麼我七八歲的時候,你和李老棍子那兩年打翻了天?難道你那時候就不怕你這玉器碎了嗎?」

「那時候,我是瓷器,李老棍子是玉器。」趙紅兵笑了,扔給二狗一個蘋果。

「嗯,就算你那時候是瓷器,也是景德鎮的瓷器。」二狗也笑了。近些年來,二狗每年和二叔在一起的時間都不多,但每次和他的對話都感覺受益匪淺,他總是一針見血且極具哲理和人生感悟。

「不是景德鎮的,那時候我就是咱們北郊土產日雜門市當年賣的兩毛錢一個的瓷器。我和李老棍子打了兩年,我就變成玉器了。當然了,當時我和你四叔、申叔他們和李老棍子打架時,我們沒想到要揚名立萬,只是看這個敗類太不順眼。」趙紅兵又笑了。

聽完這一席話,二狗才明白江湖大哥為什麼是江湖大哥;為什麼趙紅兵已經10年沒動過手打架了,而且做的生意也和黑道無關,到現在全市江湖中人聚會的時候還一定要把他請去坐在最中間,最當紅的黑社會頭子還要敬酒點煙道一聲「紅兵大哥」。這應該不僅僅是因為趙紅兵從不幹傷天害理的事兒,顯然,他做人的哲學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李老棍子顯然沒有趙紅兵這智慧。當時他是玉器,卻在紫月亮飯店門口之戰結束後,天天琢磨著要來碰趙紅兵這個瓷器。

趙紅兵被送到市一院後,經過緊急搶救,第二天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住在四樓的病房,這是趙爺爺安排的單間。小紀的傷無大礙,但也需要住院治療,住在二樓的病房。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小紀已經是第三次住進醫院。小紀在醫院住得時間太長了,見過的病友太多了,已經成了半個大夫,對所有的外傷都有所了解,經常和大夫討論治療方法。

小北京擔心李老棍子等來醫院補刀,借來了三扁瓜那把五連發獵槍,日夜守在趙紅兵的身邊。記得在趙紅兵住院第三天,二狗去探望時,摸過趙紅兵的頭,滾燙。而小北京則看起來十分憔悴,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沉默得很。

「如果李老棍子找來,我一定要幹了他!」在陪床這幾天,小北京已經不止一次說過這句話。

「小申,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但怎麼報也要看情況。」李四勸小北京。

「如果他不找來,那就等紅兵傷好以後,留給紅兵親手解決!」小北京說。

「小申,你回旅館吧,旅館那邊這幾天都沒人打理,一團糟。這邊我來看著,怎麼樣?你總信得過我吧?」李四說。的確,李四的身手不在小北京之下。

「那你那邊生意怎麼辦?」小北京問。

「天也冷了,我那幾張撞球案子也不擺出去了,廢品回收那邊有費四一個人也就行了,我最近沒什麼事。」李四說。

在這兄弟八人中,李四和趙紅兵性格最為接近,都是話不多、講義氣、比較正直、做事情比較沉穩。和趙紅兵相比,李四打架下手更黑,更是有仇必報。當年在二虎家門外,在零下幾十度的氣溫下足足等了一夜,就足以說明他身上的確有股隱忍的狠勁。

上世紀90年代,江湖上曾有句話說:寧可得罪紅兵大哥,也別得罪了四哥。可見李四的確惹不起。

李四和趙紅兵最相似的一點是:除了打架以外,其他違法的事兒絕對不幹。小紀、費四和孫大偉則不同,他們只要是不太傷天害理,都會去乾的。比如那次小紀等人要去挖古墓,李四就是寧可得罪了兄弟,也不去跟著干。

李老棍子的人來找趙紅兵時,小北京剛剛走了不到一個小時,二狗也剛剛走了不到一個小時。

他們沒先找到趙紅兵,而是先找到了住在二樓的小紀。

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麼途徑知道趙紅兵和小紀是在市一院住院的,但可以確認的是,他們只知道小紀和趙紅兵在這裡住院,卻不知道住在哪裡,而且不知道這兩人沒住在同一個病房。他們問了二樓值班室的護士,才知道小紀住在二樓的某個病房。

他們是四個人到的醫院,領頭的老五一瘸一拐,他被小北京扎了一槍刺,腿還沒好利索。老五拿著一把五連發獵槍,他帶的三個兄弟,其中有一個帶著一把沙噴子,另兩個都拿著三棱刮刀。雖然帶了槍,但他們絕對不是抱著殺人的目的來這裡的,而是想再捅趙紅兵幾刀給李老棍子報仇。他們手中的槍是用來嚇唬人的,真正要用的還是管叉和刮刀。只有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才會開槍。

據說,老五等人推開小紀病房門的時候,傷得不怎麼重的小紀正在和臨床的病友下象棋。由於小紀傷得不重,所以沒有專門的人來給他陪床。而且大家也知道,李老棍子的人主要是想找趙紅兵的麻煩,所以也沒安排人去特意保護小紀。

「誰是紀東海?」老五問。

小紀連頭都沒抬,光聽這聲音就知道是有人補刀來了。

「紀東海在隔壁。」小紀向左一指,還是頭都沒抬,繼續下象棋。

「謝謝啊兄弟。」老五沒參與紫月亮飯店門口那一戰,他不認識小紀,聽到小紀這句話,轉身出了病房。

病房門剛關上,小紀忍著腿傷的劇痛,跑到病房的窗邊,打開窗戶就從二樓的病房跳了下去!

小紀這下雖然摔得不輕,但還沒有摔得腿折筋斷,打個滾就站了起來。

「紅兵!李老棍子的人來了!」小紀邊喊邊向醫院住院部後面的傳染病房方向跑。小紀熟悉地形,他知道只要跑幾步,就從醫院的後門出去了,誰也追不上他。

尚在半昏迷狀態的趙紅兵肯定是沒聽到小紀這一嗓子,卻被老五聽見了。「媽的,上當了!」老五惱怒至極。老五衝到小紀的病房,推開窗戶,拿著五連發獵槍就朝小紀剛才喊的方向開了一槍。當然了,黑夜中,這一槍什麼都沒打到。

這一聲槍響,正在陪床的李四聽得清清楚楚。普通老百姓聽到這一聲槍響,或許會認為是雙響之類的,但曾上過前線的李四聽到這低沉的「轟」的一聲,一下就聽出了這絕對是槍響。李四拿起小北京留下的五連發獵槍就走出了病房,開始向二樓跑去,他知道,小紀可能出事了。

「上三樓,趙紅兵肯定在這兒住院!」老五帶著兄弟就衝上了三樓。

李四剛跑到三樓,就聽到了幾個人急匆匆上樓的腳步聲。他心裡清楚得很:就是這幾個人了。他們是要找趙紅兵,現在帶趙紅兵跑肯定是來不及了,而且也沒地方跑,只能和他們硬拼了,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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