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難忘新疆 二十四、死生帕米爾

完成了在北疆的拍攝,我們一路向南疆進發。在帕米爾高原上,我經歷了我平淡人生中少有的慘烈和悲壯的一段。

到了南疆的時候,我們的拍攝任務已經完成一半了,我的酒量也突飛猛進。那時大概是我喝酒的巔峰狀態,六七兩酒下去跟玩兒一樣,稍微豪邁些就是一斤,酒量大得我自己都有點兒不敢相信。其實也可以理解,跟少數民族朋友喝酒的時候,那種環境會很容易激發出男人的豪情,一說事都是民族大義。那會兒又年輕,一聽這個腦子就發熱,再加上大漠戈壁、長河落日的背景,酒量很容易屢創新高。

按照拍攝計畫,我們要去中國最西邊的帕米爾高原拍攝紅其拉甫哨所,那裡海拔接近五千米。據說,當年周恩來總理出訪的時候,飛機凡是飛過帕米爾高原的上空,都要通過機長向紅其拉甫哨所的官兵致意,多少年下來,成了一個傳統。

要上紅其拉甫,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是我們必經的休整的地方。為了上高海拔的紅其拉甫拍攝,我們在縣城休整了近一周。很多年前熱播的電視劇《編輯部的故事》中有一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濮存昕演了一個迷倒戈玲的詩人,他有這樣一句台詞:「我要去的地方,叫塔什庫爾干沙漠。」我當時很吃驚,塔什庫爾干不是沙漠啊,那是帕米爾高原上的一個縣城,塔克拉瑪幹才是沙漠!一九六三年的電影《冰山上的來客》,就是在塔什庫爾干那一帶拍攝的。為此,導演還專門找來錄像機讓我們重溫了這部電影。

塔什庫爾干縣縣城處在平均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氧氣稀薄,海拔八千六百一十一米的世界第二高峰喬戈里峰和海拔七千五百零九米的世界「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山都在這個縣。那裡氣壓低,人不舒服,閑得無聊就又想喝酒。司機老劉提醒我,上帕米爾高原酒就別喝了,能喝一斤多酒的人,在這兒喝個二三兩,一覺睡過去再也沒有醒來的例子太多了。

塔什庫爾干縣是塔吉克族自治縣,塔吉克族是中國人數最少的少數民族之一,當時大概也就兩萬多人。由於地處帕米爾高原,常年與世隔絕,所以他們跟新疆其他民族也沒有什麼交流,民族單一性特徵保存得比較完整。塔吉克族人大都長得非常漂亮,細看之下就能發現,他們有著典型的歐羅巴人的特徵,和新疆其他民族有著明顯區別。

當時縣城最高級的賓館叫塔米爾賓館,劇組為了省錢沒讓我們住,我們就住進了一家招待所,四個人一間,八塊錢一張床,還有一個不錯的小院子。休整的那幾天,我閑得無聊,想給家裡寫信,老劉對我說:「別寫了,從這地方寫封信寄到烏魯木齊得半個月,再寄到你們南京,恐怕你人都到家了信還沒到。」後來我發現,縣裡能看到最近的《人民日報》都是七天前的。信,也就沒寫了。

到縣城住下的第一天晚上,幾乎天天喝酒的我們,突然不敢喝也不能喝了,一下還真不習慣,想著劉師傅的告誡,最後我們決定十個人弄個一瓶酒喝喝看吧。喝的時候,我們採取了愛喝就喝、誰也不勸的政策,撇去蘇老先生,那瓶酒其實是九個人喝的。就那麼一兩多酒喝下去,感覺還不錯,大家覺得也沒什麼異常。第二天晚上膽子就大了,我又喝了半斤多—現在想想真是二百五到了極點,很有可能我就因為那一頓酒就永遠地睡過去,長眠在帕米爾高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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