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走進電視台 十六、走出低谷。

《都市傳真》辦了一年多,那是我做記者後業務能力提升最快的時候,我的綜合電視業務能力就是在那時打下了非常堅實的基礎。正是有了這基礎,當我坐到了新聞主播台上看片子時,我才能告訴年輕的記者,片子哪裡可能有問題,才能告訴觀眾,我關心片子里的哪一個細節、我有什麼看法。

一九九八年的時候,央視的《實話實說》、《焦點訪談》還在大紅大紫,地方台也一哄而上搞談話、採訪類節目(中國電視這毛病現在也一樣)。於是《都市傳真》莫名其妙地停了。那個以罵我為樂的主任搞了一個新節目叫《走進直播室》。在相當長的一個階段里他走到哪裡都要把我帶上,同事們都說:那是因為主任罵別人沒什麼感覺,不像罵你那麼酣暢淋漓,主任離不開你了。於是我成了這個欄目的編導,收入雖然又提高了,但是半年才發一次工資(那是江蘇電視台最低谷的時期),加上一九九七年女兒出生了,我的日子又開始過得緊緊巴巴了。

說實話,我不喜歡《走進直播室》,這也是我在江蘇台參與過的所有欄目當中最不喜歡的一個。這是因為,本來我就沒覺得《實話實說》有多好,更別提「山寨」《實話實說》的欄目了。當時央視一幫電視人創辦了《東方時空》,裡面不少子欄目我都挺喜歡的,比如《面對面》、《生活空間》。唯獨同期出現的《實話實說》,我覺得那是一個評價過高的節目,儘管當時崔永元給了中國觀眾一點兒驚喜。《實話實說》—這個名字當時多震撼啊,但內容真的同樣震撼嗎?當時那批中國電視人喊出了諸如「要影響國策」的口號,但很快發現那是一個夢。

在傳媒發達的西方國家,類似《實話實說》的脫口秀節目最大的話題來源無非是政治或者娛樂八卦,但在中國這兩個話題都不可能放開談。我看了幾期《實話實說》,都是什麼「我的收藏」、「我的左手」(弄了一批左撇子談左撇子的生活)之類的—這種話題的「實話」又有多少價值呢?於是在《走進直播室》,我們整天找的也是諸如「城市公共廁所太少」、「打折騙局」之類無病呻吟的話題。話題定下來後,得找三四個嘉賓上節目,然後我就根據邀請的人寫台本:節目分幾個部分,每個部分都談什麼,話題怎麼遞進等。有很多次領導看了我的台本後說我:「你老毛病又犯了,你寫話劇啊?」本來談話節目就不需要什麼台本,是領導非要看台本,我怎麼辦?

很快我發現,台本真是不用寫的,因為這種節目如果請對了嘉賓,你什麼都不寫,人家也能說得很好,要是請的人不對,台本寫得再好,節目也死定了。有一次,有個話題實在找不著合適的嘉賓,我就自己上了。主任又說:「你那麼想出風頭嗎?」我沒吭聲,剪片子的時候我發現,除了自己講的還有點兒意思之外,其他嘉賓的話我都想剪掉。就這樣,我當過幾次節目嘉賓,逐漸上了癮,一來不必寫台本了,二來還能多掙兩百塊嘉賓費。

就這樣混了一年多,主任沒少罵我,說我做的片子跟屎一樣,但這並不能讓我沮喪。讓我沮喪的是,那時的江蘇台財務狀況糟糕到了極點,一線記者、編導們半年才能報銷一次。那一年我窮得跟什麼似的,口袋裡永遠沒有錢,抽屜里永遠裝著厚厚一堆等待報銷的發票和稿費單。一想到那個年代,再想想今天的生活,簡直就是—天上人間!

終於有一天,《走進直播室》停播了,我很高興。我被調到一個新開的體育新聞欄目干老本行—儘管我並不懂體育,但還是高興了一陣。更讓我走狗屎運的是,去了沒多久,那個欄目的製片人就被提拔了,調走了,欄目組剩下的人裡面就我一個是正式工,其他都是臨時工。於是在領導們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我當上了製片人。

當了一年製片人,到二〇〇一年,台里領導班子大調整,景志剛成了我的領導。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景志剛是徹底改變我命運的人。當時景志剛調來我所在的城市頻道任總監。一來就要求所有的欄目製片人重新報名,競聘上崗。我生性懦弱,懼怕一切競爭,也不想去競什麼聘,就壯著膽子跑去向他彙報:「景總,我現在是體育新聞欄目製片人,你要覺得我能幹,我就好好乾。你要覺得製片人我幹不了,我還可以干記者,干記者不行,我還可以干攝像,都可以。反正我就要在城市頻道待著。」他沒有任何錶情地聽完之後,看了我一眼說:「你不用競聘了,繼續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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