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散文第44節 媽媽逸事之 傻媽媽

媽媽非但笨,而且傻,這是我和老爸一致結論。基本上,我和老爸都不是好人,心思多多,怪話多多,每每媽媽就成了我們欺負的對象。

有段時間老爸狂喜歡朝天椒,總把所有的菜都弄得很辣,辣得我和媽媽連聲抗議。有一天,他端來他的招牌菜之一紅燒豬蹄,我們嘗了一口,一齊絲絲叫。媽媽抱怨:「怎麼搞的,和你說不要做得這麼辣了嘛!」老爸氣呼呼的,眼珠一,忽然板起臉說:「我一點辣也沒加,是你買的不對,誰讓你買四川豬蹄的?」媽媽困惑地盯著那盤豬蹄:「不會吧……那個賣豬的,明明和我說是本地豬肉,經過檢疫的啊……」我和爸爸楞了三秒,笑得東倒西帷B杪韙加莫名其妙。等她終於反應過來時,臉漲得比紅燒豬蹄還紅。這個「四川豬蹄」的笑話,一時在親戚朋友間流傳甚廣。

我是懶人,因為懶的緣故,對體育並無太大興趣。媽媽卻對一切賽事興緻很高,尤其喜歡球類運動,又尤其喜歡足球。每到世界盃,據說女人怨聲載道。我們家卻是相反的,平時牢牢掌握遙控器的老爸,也不得不讓出來。媽媽最狂熱支持巴西隊,我唯一一次半夜爬起來看球,就是陪她看巴西隊一場半決賽。不幸的是,巴西隊輸了,弄的媽媽好不傷心。媽媽對中國隊也是一片愚忠,中國隊叫她傷心卻簡直是一定的,好在還有女足可以安撫她受傷的心靈。媽媽看球極投入,激動處就大呼小叫,看久了,有時也得意洋洋的評論幾句。爸爸對此嗤之以鼻。媽媽很容易弄懂了一些簡單規則,可是她一直把「角球」當作「腳球」。用普通話還可藏拙,閩南方言這兩個字發音卻是截然不同的,有次她喊:「出界了,罰腳球!」剛好被老爸聽見了,又成了傻媽媽長久流傳的笑料。所以爸爸蔑稱她為「偽球迷」。偽球迷就偽球迷吧,一點都不妨礙她看球的樂趣。除此之外,媽媽也是姚明的追星族,常常上新浪體育查找姚明的一切新聞。不過媽媽挺討厭據稱是萬人迷的貝克漢姆,球迷男友表揚她趣味純正。

我和老爸基本不看電視劇。萬一哪天看了一會兒,大抵是專挑敗筆出來訕笑:這劇本編得多粗糙,情節多不合情理,演員多矯揉造作……總之一句話DD垃圾!媽媽偏偏就喜歡追垃圾電視劇。天知道,到這年紀了,她還單純似孩子,隨時要被感動,哪怕是最蹩腳的表演,都能叫她掉下淚來。哪部電視劇叫她哭得最利害,她對它的熱情也最高。於是老爸又增加了一項樂趣,在她看電視劇的當兒,時不時觀察她的表情,每到煽情之處,就調侃她:「噓,要哭了,要哭了,噢,真的哭了!」媽媽早就紅了眼圈,還要一邊不好意思的分辯:「沒有,沒哭!」這樣的小喜劇,幾乎每日上演。有時候我也收斂刻薄,試圖陪她看一會兒。可是那一鍋粥的劇情越看越糊塗,媽媽就試圖對我解說前後情節,她說上半天,我就更糊塗了,末了還是放她自己去哭哭笑笑好了。

我從小抓起一本書,一坐半天,不言不動,唯獨臉上表情豐富,旁若無人。這是大人和朋友多時的笑柄。據他們講,我看書入迷的時候,就是在我旁邊高聲講我的笑話,我也是毫無反應的。如果推醒我,我抬頭看人,一臉茫然。

原來,這傻氣自有由來的。

自從來了一次新加坡,媽媽對錢的觀念都「混亂」了。

她來探望我之先,我就重點告誡她,一塊錢新幣,就是一塊錢,不要把每樣物價都換算成人民幣,否則我會被氣死的。這個告誡完全無效。無論是和我去吃飯,去超市買日用品,還是逛街,甚至搭巴士,媽媽都會發出響尾蛇一樣的絲絲聲:「好貴啊!」當她注視著一種商品,眼珠子一動不動的長達半分鐘時,我知道她正在腦子裡飛速的把價格換算成人民幣,並且和國內作比較,之後大抵又要發出驚嘆。我又好氣又好笑:「拜託,老媽,這是新加坡,你這樣演算法,還叫不叫我活啦?」

新加坡地鐵和巴士售票是智能化的,人手一張「易通卡」,利用全球定位系統,入站,或者上車時,用卡輕觸讀卡器,出站或者下車時,再觸碰一下,就能支付正確車資。媽媽對那玩意兒有緊張感,總是怕下車時忘了觸卡(那樣就得付全程車資)。有一次她自己出去,誤把我的卡也帶在包里,等於支付了雙倍車資,發現以後,我極力安慰她不過是幾毛錢的事情,她還是懊惱了多日。

等我回家,情況就倒過來了。說真話,我在新加坡並不覺得物價貴,一是坡人平均工資和物價之比,二是習慣了兩塊錢可以吃頓飯或者乘地鐵橫穿城市。回國卻覺得物價高昂得不得了。和媽媽去超市,看到十塊錢一罐的酸奶,我嫌貴,媽媽說:「怎麼會啊,才兩塊錢新幣,買吧買吧。」我笑:「媽媽,你在新加坡算人民幣,回國算新幣,真是不讓我活了啊。」正趕上季末打折,我試穿了一雙鞋,挺滿意,還是嫌貴。媽媽衝過來說:「不會啊,才四十塊新幣。要不多買上一雙帶走吧?」我當場昏倒。

有這樣雋語無窮的傻媽媽,實在是不開心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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