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夢叫做清醒夢。
是指本人雖在做夢,卻能清楚分辨夢與現實的事。
之所以能感知自己在做夢,是因為自身處於半夢半醒中,「這是夢。」因為一旦認識到這點就會被帶回現實,因此幾乎所有的清醒夢都很短暫。
但也會有極其罕見地繼續做夢不醒的情況。通常在這種場合下,自己可以自由操縱夢境的內容。
現在的我就處於這種狀況。
夢的場景是十五夜草町,登場人物是我和另一個人,是個特別愛哭的少女。
我和少女均是兒童時代同年齡的樣子。
這個小鎮的任何地方都能看到這愛哭少女的身影。不管去哪她總是在那。
不,反過來說正相反——不管我去哪裡,這位少女都跟著我。抽抽泣泣地說著"不要扔下我",緊緊地跟在我身後,
她追隨著我的身影,是如此地奮不顧身。
所以,我在這裡操縱著自己的夢。
用手拍了拍少女的頭,對她說"放心,沒事的啦。"
「有我在沒事的」,我一直一直撫摸著她的頭。
於是不知何時少女停止了哭泣,對我展顏微笑。
直到這裡還是很美好的——可也許因為我拿著操縱夢境的魔法權杖,像是在不知不覺中把多餘的東西也帶進了夢境。
那是猶如雕刻在眼皮內側般銘記於心的一個景色——
夏雪的景色。
我們在一起玩耍。在飄落的雪花中,天真無邪地嬉戲著。
但是,再仔細地數一下,會發現一起玩的一共有三人。
我和已停止哭泣的少女,以及另外一個——
「唔啊啊啊啊啊!!」
從窗口透過的朝日將我從眠之國度帶回,現實中等待我的是——兩隻非常大的眼睛。
「怎麼了?」
「你……在幹嘛呢?」
「在看你的睡顏。」
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能用這等無精打採的口氣,說出如此甜蜜的台詞。
距我鼻子兩厘米近的地方,明顯地露出與"熱情""朝氣蓬勃"毫無關係表情的是名為風的少女。
這名字不像是真名,但在本人強烈要求的情況下,我只能這麼稱呼她。
「那個,總之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呢?」
「我還想再看一會。」
說著這麼帶感情色彩的台詞,但我從中卻只能感受到她的好奇心,完全是她的壞德性使然。
「我都已經醒了,所以這已經稱不上睡顏了,這麼看著我讓你覺得開心嗎?」
「馬馬虎虎吧。為什麼你看起來很痛苦。」
讓人非常無法理解的是,這傢伙不光是離我很近,而且她還像是在騎馬一樣,坐在平躺睡覺的我身上。
「只要你從我身上走開,我就不痛苦了。」
「是嘛。我還在為你是不是做了惡夢而擔心呢」
是嘛。那還真勞你費心了——嗯,等一下。
這對話聽起來像是不錯,可從談話順序上來看,甚是可疑。
「在你把我當成馬騎上去之前,我有這麼痛苦呻吟嗎?」
「沒有。因為狗狗說要去洗臉,所以我就負起叫你起床的工作。於是我這麼幹了,因為你開始痛苦呻吟,所以我才會這麼擔心的啊。」
我懂了。
「好吧。事到如今就算我抱怨,你也不會明白的,所以我放棄。只提個現在就能讓我脫離困境的辦法,只要你從我身上離開,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嗯。你的措詞真有趣。」
這騎馬的姑娘竟然和我這麼說,這個世界上竟然有能讓我如此不能接受的話。
「不是吧,我覺得你的措詞更有趣。」
「我嗎?說什麼傻話。」
嗯。怎麼說呢,歸根結底(兜過個大圈子),其實她還是很有趣的。
「這話哪裡奇怪了?」
「用一句話來解釋,就是說話技巧的問題。」。
啊,我說了,我努力說出來了。
「扇子?」
「你的發音很奇怪。不是扇子,是技巧。請把重音放在"se"上。」註:兩者日文發音一樣,就是重音不同。
「技巧……」
不知為什麼,風抱著胳膊深思這個詞。
如果本人能快點察覺到,自己這種奇怪的舉動歸根結底很有趣就好了。
「那個,風。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起來,再想這個問題呢。」
「嗯。也對」
風總算打算從我身上起來的一瞬間。
「小狗,你醒了嗎?我借用了下你家的梳洗池……」
市子正好走進我房間,看到我們兩人瞪大了雙眼。
「這、這次你們又在幹嘛!?」
「為何你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了呢。」
風啊,你就別一邊遮住我一邊解釋了,快從我身上起來——
第三天。
「那個,狗狗。」
「……什麼事?」
無精打采毫無心事叫喚著市子的風,以及雖然笑著但嘴角抽搐的市子。
不自覺去招惹對方的人,以及意圖去招惹對方的人——
兩人間已火花四射。
另外身為避難者的我,選擇坐到離走廊最近的飯桌一角,以確保一旦發生災難可以安全逃離。
不知為何,變成由市子為我們準備早餐。
我絲毫不懷疑她「為寵物準備飼料是主人的義務」的主張,但對於她的自願行為,我毫無拒絕的理由。
她可算是全能的假巫女,果然做飯這點上同樣也是得心應手。
順便提一句,市子現在身上所穿的圍裙,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看起來充滿巫女感,算了,不提了。
「嗯」
從廚房傳來另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看著已坐在飯桌前等待上菜的我,風說了句,
「你的腳還真是一點也不會麻啊。」
「嗯?你指?」
「原來如此。看得出管教得非常好。」
你在贊同什麼。因為市子說讓我「等」,所以我只是一動不動正襟而坐,等待早餐而已。
「說起來,風,今天你打算幹嘛?」
「幹嘛是指?」
「是和走散的同伴匯合,之後繼續相親吧。雖說吃好早餐再去,可也不應該這麼神定氣閑吧。」
「沒那個必要。」
「沒有?為什麼?」
「因為沒有。」
風總是這樣,說話真接跳到結論,讓人完全聽不懂在說什麼。
如果是一直這樣失散的話,我想對方一定也擔心著她……難道說兩人吵架了嘛。
好吧,假設兩人相處時間不長的話,對方也一定會被風的言行搞得團團轉吧。
……當然由我這個明明和某人認識很久,卻還被對方擺一道的人來說這話,確是毫無說服力。
「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是的,關鍵問題是這個。
好不容易我以為逃掉了,以為像這樣名為家裡蹲的據守生活如能一直持續下去的話,任何大風大浪都將和我無關。
可現在我逃不掉了……。
「失意,氣餒,絕望。你還真行,臉上竟然能同時出現三種表情。」
「我每次照鏡子都有這感想……」
我差不多要認真考慮,現在就從這樣的人生中逃離這個選項了。
「小狗。你要再稍稍認真點看著對方!」
「……?什麼意思。」
「就是表面意思。」
什麼叫就是表面意思?我歪了歪腦袋思量了下——怕自己有漏聽掉什麼,我重新回想了一下剛才兩人的對話,一個可能性浮上心頭。
「是指相親的事?」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
太好了,猜中了!…………噢噢,這種湧上心頭的快感。我就像個笨蛋。
「對方……是指相親的對象嗎?也就是說,看著市子?」
我不太能理解風的意思,我按她所說的,盯著廚房裡一心一意準備早餐的市子看。
「叫你看,你就去用肉眼看。真是個只會用膚淺的思維去思考的男人啊」
「不是你說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