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晴空下,建築物與店家櫛比鱗次排列著。
流淌其中的正是慌忙走動的西裝男子與套裝女子。
這就是樓梯下所展開的寬廣世界。
這地方——乍看之下,與我所知道的世界根本毫無差別。
要說最大的不同,就是剛剛平良所說的日夜顛倒,還有所有的建築物就像鏡子映照出來一樣是相反的。
簡單來說,這裡雖然是我所熟知的世界,但其中又存在一些不協調的感覺。
「這裡……真的是里世界嗎?」
早晨的陽光直射,讓我只好眯起眼睛環視周圍。
「你不相信?」
「信也好不信也好——話說你到底是什麼人啊,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種地方——」
「我希望你能不再對我抱持敵意。」
我表現得十分兇狠,但平良卻相當平靜地回答我。
「對我來說,皆元同學的配合是必要的。」
「我的配合?」
「沒錯,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要全部都讓你知道。」
由於背對陽光的關係,我看不見平良的表情,但她的聲音卻相當認真。
「我是里世界——也就是現在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的人。」
「你……是這邊的人?」
「對,所以才有辦法把你帶來這邊·」
「這樣的確說得通啦……」
「你可以不用馬上相信我沒關係,但我希望你至少能陪我一陣子。」
平良低著頭開始邁步向前。
「你、你要去哪啊?」
我走到平良旁邊,並抓住她那細瘦的肩膀。
「我只是想稍微逛一逛鎮上並且聽聽別人的對話而已。這個時間的話,就算穿著制服到處閑晃也不會太顯眼。」
「你說的……也對。」
的確就像她說的一樣。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我們就像是相約一起上學的學生。
「不過等等可得好好把我帶回原本的世界喔。」
「當然。雖然說不回去對我而言比較好,不過皆元同學不喜歡那樣吧。」
「廢話!」
「這樣啊……」
我的聲音高了一階,平良對此則露出有點寂寞的笑容。
從我們身邊擦身而過的成年人,射來的視線剌得我有點痛。不過從他們的角度來看,我們只是單純在拌嘴吧。
證據就是他們並未打算干涉,只是默默地將目光瞥向這邊。
「沒事的,不需要這麼害怕。」
「唔、嗯……」
聽到平良說的話,我吐出了一口氣。
現在的狀況如果不是我腦袋壞去,就是我真的通過那面鏡子到達另一個世界了。
在這邊就算反抗平良,也無法解決任何事。
我為了冷靜下來而深吸一口氣。
「不過里世界還真的是完全相反的世界啊。」
我就像個觀光客般東張西望著。
雖然是已經相當習慣的街景,但所有標誌與招牌上的文字都是相反的,感覺就像到了外國一樣。
「根本是不一樣的世界嘛……」
「是嗎?我沒想到你能分得出哪邊不一樣呢。」
「分不出來也太蠢了吧。」
我不滿地反駁著平良。
「那你知道還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嗎?」
「當然羅,你可別小看我的觀察力啊。」
我激動地說著。
然後翹起一邊的嘴角——
「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
「一樣是從東邊升起喔。」
「唔……說的也是啊。」
我維持著翹起一邊嘴角的模樣,將視線移開。
「……里世界與表世界的男女是顛倒的,個性當然也完全相反。」
平良混雜著嘆息小聲說著。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坂卷同學就是里世界的你。」
「啊……」
這麼說來,老師的確這麼說過。
秋乃是里世界的另一個我……這樣的話。
我瞪大眼望著平良。
「我的目的是什麼,不用說你應該也明白了吧。」
為了不讓世界毀滅——
「但、但是,那種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吧!」
「這是從實際踏在里世界土地上的人口中說出的話?」
相當苛刻的聲音。
「這也沒辦法吧,這個裡世界的存在,本來就沒有人知道啊……就算是我到現在還是半信半疑的。」
「啊,這也是不同點之一。里世界的人有辦法前往表世界,但表世界的人卻完全不知道里世界的存在。」
平良露出淺淺的微笑說著。
「就算是皆元同學應該也有聽說過吧?神隱(註:古代日本傳說小孩失蹤是被神給帶走,因此稱為神隱。)、百幕達三角(註:又稱魔鬼三角,因大量船隻與飛機在此處消失而聞名的海域。但經美國海岸防衛隊與各保險公司證實失事率不高,只是誇大與謠傳造成的誤解。)以及瑪麗·賽勒斯號事件(註:Mary Cefrste事件,船上八名船員與兩名乘客在大海中下落不明,僅剩空船在海上漂流。)之類的。」
「聽是有聽過啦……」
我從腦中已經蒙上一層灰的柜子中,取出幼時讀過的書與看過的電視節目的記
「百幕達三角……記得是那邊會讓指南針失效,使船隻與飛機罹難而消失對吧?瑪麗啥號的那個我就不知道了——」
「瑪麗·賽勒斯號,在航行中船員與乘客忽然全數消失的事件。」
「也就是說……」
「消失的人全都跑到這邊來了,有些地方間隔兩個世界的障壁是特別薄的……」
「難道秋乃就是這樣——」
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就算是遲鈍的我也能歸納出答案。
「沒錯,因為某種契機,讓她移動到表世界去了。」
「契機……是怎樣的契機?」
「這我就不清楚了,要移動到另外一個世界其實意外地簡單。不過有件事我可以確定,那就是她在移動過去的時候還是個幼童。」
「這、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搞錯了啊?」
「要是搞錯了,我把一般人帶進里世界,可是會受到嚴厲懲罰的。」
平良用手梳了梳被風吹亂的頭髮這麼說道。
「我知道要你相信是件很困難的事,不過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了。坂卷同學消失在里世界,而出現在表世界的時間點,在紀錄上是完全一致的。然後她被現在的父母撿到而撫養長大——跟相對的你當然會互相吸引,個性與性質也是完全相反對吧。」
「怎麼可能……」
嘴上雖這麼說,但我心裡其實已經接受平良的說法了。
秋乃會跟我告白這件事本身就是晴天霹靂。
明明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交集,還會讓她想對我告白、突然說要跟我交往,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而且那個超級S的秋乃,跟坦然接受的我——的確在性質上是完全相反的。
「我了解你不願相信的心情,不過我所說的都是真話。表世界與里世界的人一旦有了交集,就會產生小小的裂縫,世界也會因此崩壞。」
我咽了口氣。
「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隨時都可以開口。」
「咦?」
當我回過神時,平良已經停下腳步了。
「你是被世界玩弄在掌心上的被害者,要給被害者補償,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然後在我面前第一次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什……什麼意思啊?」
我在平良的笑容與話語中感受到了奇妙的不協調感,不由得後退一步。
「就是那個意思。要繼續上次的事,隨時都可以。」
「那、那算什麼啊……」
「所以我說就是那個意思啊,我也是如此期盼著。」
「哈?」
「我說喜歡你並不是假的,我……想要你。」
平良緩緩地朝我伸出手。
「騙、騙人!」
「不是騙人的。還是——你覺得我的身體是隨便誰都能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