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禁書館的司書 第二章 來自惡魔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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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喔,魔女。關於老頭上次說的那些話……」

行軍第二天——傍晚。

在完成那些被吊在花門上的教會騎士團員的葬禮後,那一天就直接讓部隊就地休息了。

由於花了一整個晚上才通過花門,再加上有十四名同伴原因不明地死去,在這種狀況下,選擇休息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當然,我的睡意也已經瀕臨極限,便跟零一起在馬車裡好好睡了一覺。醒來以後,才發現周遭甚至已經架起帳篷,成了半正式的駐紮地。

輪到當差的分隊正在準備晚餐,看來是打算弄一頓熱食的樣子,四周飄著烤肉與麵包的焦香味。

不過想也知道,那些晚餐不太可能有我們的份,所以我就拜託在附近徘徊的巴爾賽爾分我一些食材,自己動手準備晚飯。

由於這陣子總是得多做神父和莉莉的份,所以現在覺得兩人份的量有點難拿捏。

零整個人賴在不願讓她試味道的我身上,手裡拿著湯匙和碗,焦急地等著濃湯完成的時刻到來,卻還是能在第一時間接住我刻意拋出的話題。

「是指……擔心你會不會變成惡魔的事情嗎?」

「你的反應之快,真的讓人很害怕啊……」

「這是無謂的煩惱。那如果把魚放在熄滅的營火上,就能烤出香噴噴的烤魚嗎?」

「不,當然不行。」

「同理可證,你也不會變成惡魔。所謂的召喚,只是把門打開一瞬間而已。打開門後,再讓惡魔附身在載體上。」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小聲地嘀咕著。就是這麼回事——零也這麼點頭回應。

「……吾覺得只要是教會的相關人士,都該知道這個常識的。尤其是那位副隊長,他在惡魔和魔女方面的造詣應該相當深厚。」

「大概只是想找碴吧。」

副隊長老頭實際上大概不是在提防我們,只是想強調他們那些人不需要魔女和墮獸人的保護罷了。

而且那個老頭也真的憑著一己之力就通過惡魔的花門了。正因為他是個了得的老頭,我才會莫名在意他說過的話。

一手促成世界毀滅的泥暗之魔女,還有零。

這兩人的外貌,如果忽略年齡差距的話,可說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感覺就像一對母女——

「……之前啊,你說過你不記得父母的長相,對吧?」

「嗯,是有說過。」

「那十三號呢?那傢伙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嗎?」

大概是我的問題出乎意料吧,零沉默了好一陣子,歪著頭搜尋記憶中的蛛絲馬跡。

「……吾不清楚。吾輩從未談過這方面的話題。」

「那可是關於自己的父母耶?」

「在洞穴中幾乎沒有家人的概念。雖然在知識上學習過,但吾從未想過家人這個詞和自己有什麼關聯。就連十三號是吾的哥哥這件事,都是聽其他人說了才知道的。而師傅和吾長得很相似,也是在聽到這個說法之後,吾才察覺到。」

「你到底對自己以外的人有多不關心啊……」

「因為魔女是靠魔力來分辨他人的啊。容貌這種東西,只要運用魔術就能隨心所欲改變,所以一點也不重要。」

聽起來就像是傭兵團,或是流浪藝人團的感覺啊。我漠然地這麼想著。

在這類集團當中出生的小孩,幾乎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生下了小孩之後,就由整個集團中的女人們幫忙扶養,而小孩子也在不知道父母是誰的狀況下長大成人。

「那個副隊長老頭認為你是那個泥暗之魔女的女兒喔。畢竟長得那麼像,就連我也覺得很有可能了。」

「所以他以為吾會毀滅教會騎士團嗎?教會的人總是太過看重家族感情。無論在歷史上或是童話故事當中,兒女弒親的案例可是多不勝數呢。」

零不滿地噘起嘴,但在這件事上,我的看法也和教會差不多。

雖然弒親的悲劇確實還不少,但是以親情為由而盲從家長的命令,甘願做個愚蠢應聲蟲的傢伙,我見到的可就更多了。

至於這些人是真的為親情所累,還是因為是被這樣教育的關係,我無從判斷就是了……

「吾和師傅完全不一樣喔,傭兵。」

「雖然我也明白啦……但是教會騎士團那些人就——」

「只要你明白就夠了。只要有你相信吾就好。」

零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戳著我的鼻頭。癢得我忍不住轉頭,揉了揉鼻子後說:

「……話說啊,我好像對你的過去幾乎一無所知耶。」

「吾倒是對你的過去知之甚詳呢。出身於南方的小村莊,十三歲便離家出走。還有加入傭兵團,輾轉流浪各地的事情,以及那令人愉快的外號由來。」

一提起那個外號,零便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該死,明知道我就正為了外號的事情煩惱,居然還拿來開玩笑……

作為回敬,我把煮得恰到好處的湯只添了自己的份就端著碗吃起來了。但零卻不慌不忙地,把湯匙直接插起鍋里就開動了。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傭兵。」

「幹嘛?」

在我回應了零突如其來的呼喚後,她又開始壞笑起來。

在察覺她的意圖之後,我的表情也變得有些複雜。

「……就說我的名字不叫『傭兵』了。」

「可是這樣叫你,你就會回應啊。」

「是這樣沒錯啦……唉——早知道我就找十三號打聽打聽了。比方說你以前是個怎樣的小鬼之類。」

不,就算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吧。要是向十三號打聽這種事,我肯定會被他幹掉。

「吾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吧,傭兵。」

「啥?」

「關於吾的事情呢,你恐怕知道的遠比十三號還多呢。」

趁著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陷入沉默的時候,零已經把整個鍋子舔得一乾二凈了。

啊——當我這麼發出驚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看著零滿足地摸著肚皮。

「……我們才認識一年耶。」

「是很充實的一年喔。十三號從未見過吾心生嫉妒的模樣,大概也無法想像吾痛失血親時嚎啕大哭的樣子吧。就連吾喜歡吃什麼,十三號也不清楚。在洞穴中度過的漫長歲月,說穿了不過如此。與你一同度過的這一年,勝過洞穴中的百年光陰。」

我不知道過去的她。

但我認識現在的她。

這樣一想……嗯,好像還不壞……

「等等,我才不會被你呼嚨過去!剛才明明是在說只有你知道我不欲人知的過去太不公平的話題耶!」

「吾知道的只有你不欲人知的外號而已……但過去你以傭兵的身分度過了什麼樣的生活,吾依舊一無所知。」

「這樣的話,不如就由我來告訴您吧?」

隨著竊笑聲響起,腳步聲也越來越近,於是我豎起耳朵,站了起來。

又是這傢伙啊——我露出不悅的神情,但臉上浮起微笑的巴爾賽爾,還是毫不畏懼地說了句:「別擺出那種表情嘛。」

「我還帶了伴手禮喔。」

巴爾賽爾把一個水壺扔了過來。聞起來像是葡萄酒。我喝了一小口試毒,卻忍不住發出了讚歎。

「是高級貨耶。」

「擔任隊長的勤務兵可是好處多多啊。因為隊長發下了禁酒的誓言所以不喝呢。」

「吾也要。」

「你不準喝。」

我壓制住伸手要酒喝的零,把水壺塞進行囊中。

「咦?傭兵老哥,你是那種不讓女人喝酒的人嗎?」

「如果你認為讓這個天才魔女發酒瘋也無所謂的話,我就讓她喝。」

「下次我會注意不要帶酒過來。」

在鄭重宣言後,巴爾賽爾未經允許就在營火旁坐了下來。

「喂,你怎麼自己就——」

「傭兵老哥是個很強大的戰士喔。平常多半是獨來獨往的,不過……這看外表就知道了吧?畢竟稍微引人注目了點。」

無視於我的制止,巴爾賽爾自顧自地開始講古。當我看見零將上身前俯,進入聽故事模式的樣子,我就知道已經阻止不了他們了。

於是我站了起來,逃進馬車當中——即使如此,我還是能聽得見。

「因為傭兵老哥的實力太過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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