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們穿過十三號打開的魔女之路,再度回到了拉泰德。
雖然周圍還亮著,但夕陽依舊下山,天空已經開始漸漸染上藍色。
如果路上順利的話,從這裡回到王城需要整整兩天。
「基本連修整的時間都沒有啊……」
「嗯。並且,看起來接下來也不太會有休息的空擋」
見我受不了般地垂下尾巴,零也露出了一絲倦意這麼說道。
十三號和七號說是要通過和我們不同的渠道試圖阻止戰爭。
我們現在該做的事是儘快揍醒阿爾巴斯,並讓他撤回發出的宣戰布告。
如果只是宣戰,解決方法還很多。
但要是她做出了實際行動,教會大概就會全力進攻維尼亞斯王國吧。
然後在大陸中心爆發的戰爭會順勢發展成接受魔女的革新派和不認同魔女的保守派之間的戰爭。
為此——
「神父。你能騎馬么?」
神父似乎通過我的問題就察覺到了我的全部意圖,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說。
「要是在晚上,沒有光亮的大道上是可以的」
「再合適不過了。從現在開始全力奔走的話,應該可以趕在在弗米卡姆關門前到達吧。魔女和神父就在弗米卡姆買馬先行前往王城。這樣比起徒步或是坐馬車去要快得多」
「那你怎麼辦?」
「我帶著豆丁之後跟過去。總之現在得先搞到馬」
我扛起了莉莉和零。
但在衝出教堂的瞬間,籠罩全身的違和感便絆住了我的腳步。
『別踏出去,退下』我遵循這樣警告著我的本能,猛地向後跳去。下一秒,一把投槍插到了我腳邊。
「怎麼!?有埋伏——」
「啊哈哈哈哈!偏了!真是遺憾啊拉烏爾。沒投中。我還說你投中就給你獎勵的呢,你可真是個無能的僕人」
聽到響徹小村的刺耳笑聲,我全身的毛都倒立了起來。
零的身體也僵硬了起來,神父則是忌恨地咋舌。
莉莉說著『那裡』指向了建築物的屋頂,那上面有兩個影子。
就算看不見,也能通過那聲音,那語氣,還有那樣的台詞分辨出那是誰。
「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全身甲胄的馬形獸化者和跨在他背上的,一頭亞麻色頭髮帶著單邊眼鏡的女人。拉烏爾和黑龍島的公主阿姆尼爾——也就是搶奪了公主身體的死有餘辜的魔女薩娜蕾。
「真是久違了啊,零,傭兵,神父大人還有——咦?那個小隻的是什麼。之前有那樣的來著?」
「那,那個……」
「不用回答!那傢伙是敵人」
我制止了打算坦率地回答的莉莉,並把她和零放了下來讓她們躲到後面。
「媽的……偏偏挑這種緊要的時候……!」
對於想要把薩娜蕾碎屍萬段的我來說,和她對峙是求之不得。
但現在首先還是趕往阿爾巴斯那裡。雖然上上策是逃跑——但對方有拉烏爾。就算想逃也甩不掉他。
「難免一戰么……」
「似乎是這樣。而且還不能殺死公主的『身體』。不過,就算丟了一兩隻手腳,用魔法倒也還能接上……」
「有奶真是重要。可以不用顧忌太多」
「你們啊……吾輩說過很多次了,魔法不是萬能的。人類的身體是極為脆弱的。要是受到了致命傷,有時就算堵上了傷口也是沒得救的」
見我拔出劍,神父架起了鐮刀,薩娜蕾跳下拉烏爾的背站到了房頂上說。
「真不友好,這麼殺氣騰騰的,真是血氣旺盛,真是可怕,明明我只是來拉拉家常的」
零唾棄道。
「——是『拖延時間』才對吧?你為了將這個國家導向與教會的戰爭陷害了十三號,誆騙了少年。你以為吾輩沒有注意到?那天小鬼在舞會上說的『反正都要死,不如讓他們作為獸化者活著為魔法使們做出貢獻』這種話——簡直就是你的思考方式」
「完全正確!沒錯,就是拖延時間。畢竟難得計畫進行地這麼順利,不想被妨礙也是當然的吧?但就算你們知道這一點,也只能被拖在這裡。沒錯——就像『背德』的裁定管小姐在提爾澤姆的港口都市魯特拉肆意橫行的時候一樣」
聽到這句話,莉莉猛然豎起耳朵看向了薩娜蕾。
『背德』的裁定管在魯特拉引發的事件與莉莉也關聯很深。她的雙親都被抓去,父親還受到了拷問。
「你們以為那個事件是什麼?為了什麼?誰都沒認為就憑那一個事件能引發戰爭啊!只是爭取時間,拖住你們的腳步而已。只是想要多贏得一點時間,好讓小阿爾巴斯對我敞開心扉而已。多虧了它,現在那孩子已經完全成了我的籠中小鳥。什麼都會按我說的做——很好笑對吧,她竟然還叫我『外婆』!」
薩娜蕾像是樂得合不攏嘴似的,仰起身子發出了沒品的笑聲。
站在她身旁的拉烏爾的表情隱藏在甲胄之下無從分辨——但毫無疑問,他是在毫不放鬆地警戒著我們的。
「簡直簡單得驚人。寂寞,孤單,想要受人認同,想要有人安慰,無比想要得到關懷——要操縱那樣的小孩,是何等的簡單。你們覺得我是什麼時候開始盯上她的?你們覺得我是什麼時候開始策劃的?對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啊,對了對了——是從在黑龍島撿到一封有意思的信的時候開始的。看到『魔女的信』這麼好玩的東西,我興奮得忍不住拿來玩了」
黑龍島——『魔女的信』?
她在說什麼?
我在黑龍島的確是暫時弄丟了『魔女的信』。
在船被擊沉,被拋入海中——被公主關進牢里的時候,連著裝備一起被奪走了。當時『魔女的信』被當成垃圾丟掉,但在之後還是平安回到了我手中。
她——撿到了那個?
「咦,想不明白?啊,也是呢。畢竟我可是好好地『還給你』了啊。當時我掃了一眼看到上面寫了一大串可有可無的東西,就幫你們回了一句『請只說要事』之後再還你們!我是靠著抄寫的才能加入的。我很擅長模仿別人的字跡,所以她肯定以為那是傭兵回的信吧」
突然,阿爾巴斯的話在我耳邊迴響了起來。
——這難道不是傭兵的錯嗎!
在我詢問為什麼信的內容變簡潔了的時候,阿爾巴斯是那樣說的,
阿爾巴斯的最後一封長信,是在我們剛離開黑龍島的時候。
那上面寫了些什麼?
被頂著我的名字的薩娜蕾嫌煩後,那傢伙像往常一樣寫下了一長串怨言和借口。並且我又像往常一樣,依舊冷淡地回應。
就那樣,阿爾巴斯的信開始漸漸變短。我注意到了有違和感。但沒有追究這一點,顯然是由於我的怠惰。
說實話,我當時是覺得有點煩。
甚至想過報告這種東西是不是根本沒意義。
甚至覺得沒了阿爾巴斯那些多餘的近況報告後輕鬆多了。
「她的信從頭到尾都充滿了想要有人體諒自己的感受。那樣的心意只換來不帶一絲暖意的回應,那孩子會怎麼想呢?一定會很傷心的吧。於是我就在想,要是我在那種情況下去寵愛她一下會發生什麼。於是就試著付到了她身邊的人偶上,沒想到她竟然說那是『承載著與外婆的回憶的人偶』,這怎麼能不利用一下呢?」
「……你看,豆丁。這傢伙很噁心對吧?」
我低聲對莉莉這麼說道。
莉莉小小的身體中滲出了扎人的怒氣。
「嗯……莉莉,很討厭,她……!」
回過神來,發現村莊里各處的老鼠開始變得顯眼。
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的老鼠們接二連三地竄進了一間民房。
「都是因為她……大家才會傷心……都是因為她……」
拉烏爾似乎察覺到不對勁,開始警惕周圍的情況。
要是讓他注意到了他們就會逃掉。要上的話只有趁現在了。
「——動手!豆丁!」
做出指示後,我和神父便同時沖了出去。
聽到我的信號,莉莉便指揮無數老鼠撲向了拉烏爾和薩娜蕾。
「這些老鼠是怎麼回事……!公主殿下!」
拉烏爾被無數的老鼠啃咬了腿部,跪倒在了屋頂上。
薩娜蕾也同樣被老鼠包圍,驚叫著蜷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