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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尋找十三號,我們踏上了前往一年前被毀滅的小村拉泰德的旅程。
拉泰德位於距地處維尼亞斯王國中心部位的弗米卡姆約半日路程的地方。坐馬車從王城所在的王都普拉斯塔到弗米卡姆需要半天時間。走路的話要一天半。
現在開始走的話,第二天晚上能夠到達弗米卡姆。
但是,弗米卡姆的城門太陽下山就會關閉,因此就算晚上到了也是進不了城的。
於是,我們便決定露宿一晚,不經過弗米卡姆直接前往拉泰德。
莉莉在路上悶頭苦想了一陣要向神父尋求什麼報答,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忘了糾結的事,開始像平時一樣尋找起果物摘起花來。
神父看著那樣的莉莉,不知是對她感到無語還是已然認命地嘆了口氣說『早知如此,還不如老老實實道謝啊』。
明明沒有任何人預想到神父會做出報答也沒有人對此抱有過期待,他卻自己說了出來,真是個老實的男人。
——之後,我們走過至今以來最順利的一段路來到了拉泰德。
太陽正要爬到最高處,天氣晴朗得不得了。這實在旅行的大好天氣,但很遺憾我們到達的是一座『已死』的村莊,心情是不怎麼美好得起來的。
「……破破爛爛的」
正如莉莉小聲嘟噥出的感想,拉泰德的建築和街道都被放任荒廢,一片狼藉。雖然至少屍體是收拾乾淨了,但再也沒有誰想要住進這個村子。
「沒人住的村落很快就會荒廢。因為有盜賊和動物會作亂」
「但這再怎麼說也曾經是魔女的藏身之處吧?感覺多少有點修整才……」
「這裡情況挺複雜的」
聽到低沉妖艷的女聲,我們都驚愕地抬起了頭。
一個女人像是在這裡候著我們似的從廢屋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那是長著一頭及腰紅髮的妖艷魔女——十三號的手下。
「誕生於此,因此死去了很多國民,然後又因為十三號被驅逐。這是個對於魔女和人類雙方都不大吉利的村子,所以變成這樣對雙方來說都是比較好的」
「又是這傢伙……!完全沒有察覺到氣息……」
馬車被這傢伙襲擊的時候也是這樣。她開口搭話,我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的藏身之術厲害到讓危險探知能力極強的獸化者顏面無存。
見我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魔女露出甚至讓人感到親近的笑容看向我說。
「別擺出一副那麼嚇人的表情啦。那麼爺們的長相都糟蹋了。熟練的魔術師都很擅長消除自己的氣息。零不也是,明明長成那樣存在感卻很稀薄么?」
這讓我想起了剛和零相遇的那時。
那時我的確是注意不到她的氣息,每次她從背後叫我我都會嚇一跳。
「在吾輩看來,你還說不上是熟練的魔術師。你似乎是被十三號看中了,但真正熟練的魔術師只要消除自己的氣息,就算在人的視野內唱歌跳舞也都不會被注意到。接下吾輩要裝個逼——吾輩小時候,曾經和十三號玩『躲貓貓』,他找吾輩找了七天沒找到最後還是開口求吾輩出來的」
零挺胸抬頭為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而自豪著,紅髮女人卻不知為何因此受到了衝擊。
「等等……那個十三號會玩『躲貓貓』這種幼稚的遊戲?」
「是啊……在吾輩的記憶中,那個時候的十三號都快要哭出來了」
「別向我的弟子灌輸那種無稽之談!」
在聽到從極近距離傳來的怒喝聲的同時,我的腦袋被人從身後打了,我微微打了個踉蹌捂住頭吼道。
「好痛!突然干——」
轉過身去,我愣得張大了嘴。
在觸手可及之處,站著一個全身漆黑的男人。我對男人手中巨大的手杖有印象,同時也瞬間就理解到用來打我的就是這玩意。
「十……十三號!?」
就算看不見臉,光憑著聲音和氣場也自然會明白這是誰。
問題在於,在我被打之前任何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神父聽到我的聲音後反應了半拍向後一躍,架起鐮刀馬後炮般地警戒了起來,但不管怎麼想,只要十三號有那個意思我們都早死了。
莉莉因為突然出現的陰沉男人全身體毛倒立了起來,還來不及制止就躲進了附近的樹木背後。
唯獨零一臉平淡地抬頭看著出現方式超乎常識的親生哥哥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在那裡么,十三號。雖然料到你就在附近,不過這比想像中還要近啊」
「太近了好么!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在那……話說剛才你為啥要打我!?」
「代替主任承受責罰是僕人的本分不是么」
「我才不是零的僕人!」
聽我這麼怒吼,零從旁走過來擋在了我和十三號之間。
「沒錯,傭兵是吾輩無可取代的唯一。這一點現在也沒有變。但你這男人也真是——雖然你大概是想要來個富有表現效果的登場,但你的想法吾輩早就看穿了。很不巧,吾輩可沒有空配合你的自我滿足」
「平安么」
十三號絲毫不理會零一連串的話,伸手觸碰起了零的臉頰。
他一邊捏弄這零的臉頰,一邊以他那依舊毫無波動的聲音說『營養狀況似乎還不錯』。
零說著『還不快住手,真是煩人』揮開了他的手,帶著言歸正傳的意思乾咳了一聲。
「——神父。雖然他如你所見是個詭異的男人,但現在是沒有危險的。解除警戒應該也沒問題。還有老鼠你也是,別藏了快過來」
「我可不認為面對這種人可以說解除警戒就解除……」
「他,他打了大哥哥……好可怕」
「雖然能夠理解你們的感受,但就算警戒也沒用。要是十三號打算要攻擊我們,那在進入這個村子的瞬間除了零之外的人就都已經死了」
十三號就是這麼個傢伙。
是個徹頭徹尾的妹控,有那種覺得只要零不介意就算世界毀滅都無所謂的傾向。
神父雖然猶豫不決但還是放下了鐮刀,這時傳來了女人『呵呵呵』的妖艷笑聲。
「這登場方式可真是蠢透了啊,十三號。明明計畫是由我帶他們去藏身之處的,你卻就這麼出來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說些多餘的話,七(娜娜)」
「畢竟要不是有這種機會根本就無法了解十三號的過去啊。偏執又聽不進去話的師父的弱點,自然是多抓住一些為好」
被叫作娜娜的魔女一邊開心地笑著一邊邁著妖嬈的步子走到零跟前,毫不顧忌地握住了她的雙手說。
「我說,零。你能告訴我各種關於十三號的事的吧?這個男人真是,一點自己的事都不肯跟我講」
「要是能得到關於的情報——這點事不值一提」
零靜靜地這麼回答,周圍的氣氛一下就緊張了起來。
「吾輩可不是為了開懷敘舊而特意來到這裡的。而是來質問『這是怎麼回事,十三號』的。是來問為什麼少年會被逼到那種地步,還有這個國家到底變成了什麼樣的」
「零,只要你想知道,我就會把我所能理解的一切告訴你。本來,我也就是為此把你們召喚到這片土地來的。雖然因為詠月的結界的效果超出預想,沒能把你們召喚到原定的位置……」
似乎娜娜之前就是因為看不下去因此而焦躁的十三號,才會來迎接我們的。
「果然召喚吾等的是你么——真是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十三號。出現了大搖大擺地使用本應該只有你能用的強制召喚的人。還聽說有個銀髮的魔術師在糾集魔法使企圖揭竿打倒主席魔法使」
「——銀髮的魔術師……?」
十三號詫異地反問道。
然後他捂著額頭失望地說『被傳成那樣了么』。
「哦……那看來你是心中有數了」
「還有什麼有沒有數的」
十三號受夠了似的突然脫下了兜帽。
瞬間,閃耀到刺眼的銀髮便潑灑了出來,在風中燦燦地泛著光。
「那個說的就是我吧」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十三號應該是黑髮。
至少,不會是這麼一頭用絹布綁起在風中舞動的及腰銀髮。
不,頭髮都還好。要說的話真是怎樣都無所謂。
說不定是長長了,也可能是脫色了,說是假髮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