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樂園的守墓人 第四章 傭兵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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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啊?自己不斷思索著。

應該還能找到更恰當的方法才對。不管怎麼說,做出這種對教會騎士團坦承「自己就是零」的自殺行為,肯定是最爛的選擇。

「讓自己被教會的人帶走……?這樣也不能保證可以拿回手抄本啊……?要是被判處火刑的話要怎麼辦……其實也不用猜了,一定會被判火刑啊……我還有機會把人救出來嗎?在教會騎士團的層層戒備下……?不行,這絕對不可能,我會沒命……」

「傭兵啊……在真的喪命之前,你打算一直這樣悶著頭念個沒完嗎?連吾也聽得都要鬱悶起來了。」

「你這個臭魔女!先想想自己的處境吧,你還有臉這麼說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蠢事啊!教會那些人都是渴求魔女鮮血的猛獸耶!」

「被猛獸形容成猛獸,教會的慈悲形象也顏面無存了。」

看著一點緊張也沒有,還哈哈大笑的零,我無力地垂下肩膀,抱頭苦嘆。

零自曝魔女身分之後,教會騎士團嚇到臉色發白,連忙拿出一副手銬,鎖住零的雙手。

而他們之所以反應如此激烈,自然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就是在村裡施展魔法的「零之魔術師團」首領──「零」的緣故。

想當然耳,教會用在魔女身上的手銬,當然不可能是普通的枷鎖。

鎖住雙手的手銬鑲了四顆青色寶石,鎖鏈上面也寫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根據神父的說法──

「青色寶石是用來削弱魔女的力量。而鎖鏈上頭寫著侮蔑惡魔的話語,以及讚歎女神的詠詞。此外還用惡魔討厭的薰香熏過一遍。只要銬上這副枷鎖,就能切斷魔女與惡魔的聯繫。」

似乎是這麼回事。

「寶石、話語,還有薰香啊……光靠這些東西就能封住魔女嗎?」

我望著雙手被手銬綁住,似乎不太愉快的零,好奇地發問。竟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記號、文字、言語、薰香,還有獻給惡魔的祭品,都是魔術和魔法會使用到的東西喔。若是添加了一些要素,阻礙這些東西發生作用,便無法施展魔術或魔法了──就算強行施展,也極有可能引發危及術士性命的失控現象。與古代的魔女們以命相搏的教會,他們的技術絕對是貨真價實。」

「而且,如果教會沒有封住魔術的方法,又怎能贏得五百年前的戰爭?況且,也沒辦法輕輕鬆鬆將魔女燒死在火刑柱上吧……」

聽見神父見怪不怪地這麼說,感覺好像還滿有道理的。

在民眾面前公開處刑,也有誇耀自身實力足以完全制伏敵人的意圖。熱衷於刻意活捉魔女,在民眾面前燒死的教會,怎麼可能不具備使魔女失去能力的方法。

換句話說,這下死定了。

直到這一刻為止,我還懷著「反正最後零都會用魔法解決一切」的念頭,但是現在魔法被封住了,最後一絲希望也被堵上。

因為自己如願以償被帶往大教堂的關係,零顯得十分愉快,但是我卻胃痛到快死掉,還冒了一身的冷汗。

「要是有個萬一……我也只能……見死不救了嗎……」

我不小心把內心的不安說了出來。

隨後零便咯咯笑了起來──

「你不會對吾見死不救的,絕對不會。」

並說出宛如詛咒般的預言。這傢伙還是一如往常,真以為我是個好人啊。

回到魯多拉的這段路,我們必須徒步行進。

雖然教會騎士團帶了一匹拉車的馬,但是為了儘早向魯多拉那邊傳達捕獲魔女的消息,便讓人騎著馬回去報信了。

為了保護村民,教會騎士團留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一半則是和我與神父一起護送零回去。

牢牢鎖住零雙手的手銬上,還連著一條鐵煉,另一頭則固定在我的手臂上。

上次在路上遇見教會騎士團時,神父隨口編了個理由,所以這些人似乎誤以為我是「神父的僕從」,沒有人對於我的待遇表示異議。

我和神父與零位於隊伍中央,教會騎士團則是兩人一組,分別配置在前後方,距離拉開到「必須大吼才能聽得見」的程度。

因此,我還能以平穩的語調,要求混帳魔女與殺人神父替我解釋一下現況。因為在經歷了一連串突髮狀況後,零和神父似乎取得了共識,很明顯只有我還在狀況外。

「能不能請兩位替小弟說明一下,這到底是什麼作戰計畫啊?難不成真的要拿這傢伙頂替『冒牌的零』接受極刑,讓大家得到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吧?你們的計畫不會真的這麼爛吧?」

「如果你自覺是個笨蛋,就乖乖閉嘴。如果連這點自覺也沒有,那就去死吧。」

「你到底想不想跟我解釋啊?不想解釋的話,我就直接帶著魔女逃跑了喔!」

「住手吧,傭兵。這是吾先起頭的。」

零帶著些許懲罰的意思輕扯我的耳朵,我則是狠狠瞪了回去。她先是露出溫柔的微笑,接著就換上嚴肅的表情。

「教會所追逐的『零』,有可能是莎娜雷創造的幻影──換言之,那只是一個實際上不存在的魔女。」

「嗯,我聽你說過了。我也明白的確有這種可能。如果那個『零』只存在於莎娜雷刻意放出的謠言之中,事件不就已經解決了嗎?我們大可趁現在把這些人全都幹掉,好好籌劃一下該怎麼把手抄本搶回來吧。」

我這樣提議之後,神父就拿手杖在我後腦杓狠狠敲了一下。

「超痛的耶!你想殺了我嗎!」

「因為看起來你似乎沒有身為笨蛋的自覺啊。」

「你這個……難道你敢說你知道零在幹什麼嗎?嗄?」

看著我氣沖沖地反問,神父聳聳肩,宛如是在說「這不是廢話嗎」。

「我就用笨蛋也聽得懂的話,解釋給你聽吧。如果『零』是個只存在於謠言中的人物,那麼教會就永遠也無法打倒這個人了。」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如果沒有實體,當然怎樣也沒辦法打倒啊。可是既然沒有實體,哪還需要多費力氣去打倒她啊?

看見我還是一臉無法理解的樣子,零便補充說明下去:

「就算『零』實際上不存在,但是現在謠言已經傳開,所以也迫使教會不得不採取行動來解決了,不是嗎?要是現在教會發表『零這個魔女並不存在,只是虛構的人物』這樣的公告,也只會讓民眾以為『因為教會抓不到人才會講出這種話來』。如果真的走到這一步,你覺得事情會如何發展?」

「如何發展……那當然只能繼續狩獵魔女……」

「誠然。為了追捕不存在的魔女,教會只能持續進行魔女狩獵,直到抓住一個『看起來差不多的魔女』為止。正如莎娜雷所盤算的一樣,無論吾會不會與教會正面衝突,最後都會導致教會全面提升魔女狩獵的規模與力度。吾說的沒錯吧,神父?」

「的確……教會肯定會傾全力搜捕『零』,而最後目標一定會追到你身上。」

我的腦袋終於跟上了零和神父的思考步調。

「不過,他們幹嘛這樣做?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找你麻煩嗎?」

零面露不快地嘆氣道:

「不僅如此,還能一舉數得。拯救了村民的『零之魔術師團』魔女遭到教會處刑,卻讓身為首領的『零』變成漏網之魚,為了抓捕目標,又再一次讓無辜民眾受折磨──這就是『零之魔術師團』試圖塑造的情勢。」

「這樣一來,對教會產生反感的人,就會選擇站在魔女這一邊嗎?真虧他們能想出這麼繁瑣的計畫啊。」

不過這也和莎娜雷在阿克迪歐斯「從頭開始打造出一個聖女」的行事風格相當類似。

「不過就因為這樣,坦承『自己就是零』也太過冒險了吧?即使能夠讓魔女狩獵結束,要是連你的人生也跟著結束,不就沒有意義了。」

「吾並沒有乖乖接受極刑的意思,而是打算親自與教會交涉。莎娜雷肯定也想不到我會對教會自曝身分吧。如果能給那傢伙製造一點麻煩,吾稍微冒點風險也值得。」

咯咯咯……零發出魔女般的笑聲。

我覺得有可能被處以極刑,已經不算是「稍微冒險」的程度了……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懂魔女的腦袋都在想些什麼啊。

「我姑且請人快馬加鞭回報狀況了,但無論如何,都迴避不掉你是個魔女的問題。即使這次事件與你無關,為了平息混亂,也很有可能讓你成為代罪羔羊被活活燒死。我事先聲明,一旦教會決定將你處刑,我是絕對不會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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