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神聖神

(譯註:聖靈,也稱聖神。日本因為聖神發音同精神,所以加上神字,以神聖神呼之。)

我的春假後半段幾乎都耗在醫院的病床上。至於原因,則是在擊退那名腐敗神父的聖周五翌日發生的某件事。

聖周六,我神清氣爽地睜開眼。朝陽透過窗帘縫隙灑下,一眼掃過以兩張床拼成的巨大卧榻,兩名長相相同的少女正貼著我的左右兩側熟睡。她們銀色與金色的秀髮於床單上舒展開來,垂入了枕頭與枕頭間。

她們是神之子的轉世——愛莉與蕾瑪。

而在蕾瑪那側更過去一點,一名穿著邋遢長睡袍、睡相誇張的身材火辣女子,則是名義上為監護人的大天使加百列。她懷抱著一名皮膚黝黑的嬌小少女。少女將臉埋入加百列胸口,還不時大口啃著加百列的發梢——這位少女是大魔王路西法。

這種組合放在同一個房間,就算引發變異核反應導致地球毀滅都不奇怪,但她們卻是我的新家族成員。

大家都好端端地在這裡。

三億元的重荷依舊未去,但我們至少先度過了一次血腥殺機,換來似乎可暫時安歇的片刻……

結果我這種想法還是太天真了。

送愛莉出門去咖啡廳打工,並完成家中的洗濯與掃除工作,正當在準備午飯的時候,我卻因胸口的劇烈疼痛而應聲倒地。

「阿佑——?」

協助我料理午餐的蕾瑪尖叫道。原本躺在客廳邊喝啤酒邊看電視的加百列也沖了過來,將我一把扛上二樓寢室,並不由分說脫去我的上衣。

「哎呀呀,好像是肋骨斷了。」

「痛痛痛死了,不要亂摸啊!」

「嗯——真沒辦法,那就用更柔軟的工具進行觸診吧?」

「你為什麼開始脫上衣還解開細肩帶啊?」

「我最喜歡強迫女生回答這種害羞問題的佑佑了。」

「夠了,快去幫我叫救護車!」

大聲吼叫似乎影響到傷處,讓我不禁呻吟了一下。真的是肋骨骨折嗎?為什麼會突然骨折?仔細一瞧,我的胸口附近果然有一塊巨大的瘀青、腫脹,昨天根本連一點跡象都沒有啊。

「阿佑阿佑!我拿蔥來了!」

蕾瑪搖曳著一頭閃亮的銀髮,手握長蔥沖入房間。

「骨折的時候要把蔥插入屁股。」

「你倒解釋看看蔥要怎麼治骨折。」

「因為蔥含有大量的胡蘿蔔素及大蒜素!」

我比較想知道你的大腦到底包含哪些成分!

「那不然該怎麼辦呢?躺在阿佑旁邊一直摸就會好嗎?」

淚眼汪汪的蕾瑪貼了過來。住手!不要故意摸我的受傷部位啊——

等一下?當蕾瑪冰冷的手碰觸我的瘀青時,痛楚還真的像被吸走般緩緩減弱了。

「佑佑忘了嗎?蕾瑪小姐可是神之子呢!要暫時消除這種疼痛輕而易舉。」

加百列露出得意的表情。我是沒忘記蕾瑪的身分,只是沒想到這種設定竟能頭一遭用在正途上。

「對了對了,蕾瑪小姐,趕快問佑佑哪裡比較有感覺。」

「阿佑,摸這裡會舒服嗎?」

「你又在亂灌輸她什麼鬼東西!」

這時,一陣啪噠啪噠的凌亂腳步聲突然大作,只見寢室的入口被人從外頭用力打開,接著愛莉便一股腦兒沖了進來。黑色的哥德蘿莉女僕裝與金髮形成讓人眼花的強烈對比。

她發現蕾瑪正撫摸著我赤裸的上半身,立刻臉色鐵青地愣住了。

「你、你在搞什麼鬼,佑太!」

「等一下愛莉,這不是阿佑的錯啦!是加百列幫他脫衣服的。」

「是啊。其實佑佑比較喜歡穿著衣服來。」

「拜託你們兩個閉嘴好嗎……」

話說回來,愛莉怎麼會突然回家?她穿著打工場所的制服,所以是直接從店裡跑回來啰?

「聽說佑太身受重傷、意識不清了,結果不是好端端的嗎!」

「是誰對你這麼說的……」

「路西打電話給我的。」

最後一名在寢室登場的,則是身著T恤的嬌小魔王——路西。

「路西法小姐竟然會打電話了……年紀小小就這麼聰明耶——」加百列一臉燦爛的笑容。

「不準嘲諷路。地上的機器隨便看幾眼誰都會用!」

「路西!為什麼要騙我佑太受了重傷!我工作到一半耶!」

「倘若佑太昏倒,不把愛莉叫回來就沒人幫路準備午飯。加百列完全不做事,路的肚子又很餓。」

原來不是擔心我啊。

「路西法小姐,愛莉小姐就算聽到佑佑指甲斷了也會狂沖回家,不需要對她說謊啊。」

「才沒這回事!」愛莉面紅耳赤地對加百列強烈否認。拜託你們別吵這個了,先送我去醫院……

「那,我好久沒啟動的BMW也該上場了。」

加百列迅速收起背上的天使羽翼並取出車鑰匙。

「咦?啊,不要啦,還是叫救護車或計程車之類的。」

這女人的駕駛技術「高明」到就連倒車入庫都會衝破圍牆啊。

「搭計程車?為什麼要浪費寶貴的錢呢?」

「性命比較寶貴吧!」

在醫院照過光後,確認我有三根肋骨出現了裂痕。

「哎呀哎呀,我在觸診時只發現一根有問題而已,怎麼會這樣哩?」

是你的BMW造成的。

「呃,請你們注意一下這裡……」性格看似軟弱的年輕醫師吞吞吐吐地說著:「看、看起來好像是被某種小而堅固的物體以驚人的力道撞擊造成,應、應該不可能吧。」

「啊啊,對喔,就是子彈嘛!」加百列擊了一下掌,那名醫師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果、果然是槍傷啊,那就麻煩了那就麻煩了。」

「怎、怎麼會?啊,不,難道是那時候的?」

我差點從診療台上跳了起來,不過馬上又因為劇痛而反仰回去。

想起昨天差點被神父開槍打穿胸腔的事。但那一擊不是被加百列仿製的蕾瑪荊棘冠冕給擋住了嗎?而且昨天剛被攻擊的時候,我明明一點也不痛!

「佑佑,你有聽說過什麼都可以貫穿的矛,跟什麼都能擋下的盾這個故事嗎?」

「那個故事是用來形容這種狀況嗎……」

「沒錯沒錯。盾的效果剛好消失了,所以子彈的威力才會稍稍傳到你身上。幸虧荊棘冠冕撐得比較久,要不然佑佑或許已經死了。」

加百列隨後便拉著堅持要聯絡警方的醫師前往外頭走廊。我不清楚她如何說服對方(至於醫師回來後衣服變得凌亂不堪的模樣就當作沒看到吧),總之入院手續最後還是順利辦好了。

住進醫院剛好過了一周。為了避免剛痊癒、但繃帶尚未拆下的傷處再度骨折,還是趁加百列沒來之前早早辦好出院手續吧。我決定不與家裡聯絡便逕自搭電車回去。一想到這七天完全放著那四個女人沒管,從車站返回自家的腳步便顯得異常沉重。

好不容易來到佐倉家門口,我不由得雙膝一沉,跪倒在柏油路上。只見黑煙正從我家窗戶滾滾冒出,庭院還擺著沒人理睬的焦黑烤肉架。樹木被連根挖起——或許這還算好了(其實點也不好),更讓我目瞪口呆的是,一把巨大到足以釘上金剛的石灰制十字架插入了我家二樓的窗子。那是什麼玩意兒啊。

「愛莉愛莉,阿佑回來了——快點把十字架收起來!」

「等、等一下,沒辦法說收就收啦!」

「愛莉,巧克力做的蛋在哪?路要吃。」

「吶吶,要不要用我的聖痕把大家一口氣吹走啊?連這棟房子一起吹走吧!」

「全部人都給我乖乖坐好——!」我終於失去理智。沖入玄關並來到走廊後,我下令愛莉、蕾瑪、路西,以及加百列端坐成一排。

「接下來主人就要開始懲罰了,真讓人期待。」

「閉嘴你這個性騷擾天使!這、這棟房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最好給我解釋清楚,而且要從頭到尾一五一十鉅細靡遺一字不漏親切詳細明了易懂!」

「閉嘴要怎麼跟你解釋啊?」

「你平常說話怎麼就不像這樣注重邏輯!」

「那個,阿佑。」蕾瑪抱住我的腿,並以噙淚的眸子楚楚可憐地朝上望著我,我不得不沉默下來。「呃,因為發生了太多事,一下子很難說明。」

「……是復活節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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