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開燈的屋內,她白皙的背反射淡淡月光浮出黑暗。
下半身圍著浴巾,上半身幾乎全裸。
她保持跪姿打開雙腳,也就是所謂的小鳥坐,看起來彷彿在當人體模特兒。
或者像是安靜的雕像。
雫的肌膚美得教人如此聯想。
正因為這樣,她背上巨大縱向裂傷更顯得慘不忍睹。
「我要貼啰。」
聽到我的話,雫稍微縮起肩膀繃緊身體。
我在逐漸消腫的傷口周圍敷上沾滿消毒藥的紗布,用透氣膠布固定。
不管我再小心,多少會碰到傷口,而且消毒藥很刺激。
「……嗯……唔……」
雫咬著牙忍耐痛楚。
「總之就先這樣了。」
我一邊把剩下的紗布和膠帶收進紙袋,一邊對雫這麼說。
雫不發一語地看著窗外。
「要我幫你開窗戶嗎?」
很遺憾地,這間屋子已經被斷電了,所以很悶熱。
雖然,只要雫死神化就不怕熱了,但果然還是保持空氣流通比較好吧。
總覺得空氣悶對傷口不好。
雖然雫沒回應,但我還是走近窗戶伸手推金屬窗框。
不愧是高級大樓。我明明很小力,窗戶卻輕而易舉地就滑動打開了。
這裡畢竟是頂樓,吹進來的風有些強,但卻一口氣為屋內帶來新鮮空氣。
保持安靜坐著的雫頭髮隨風飄逸。
「你可以躺下了喔?」
我一說話,她就緩緩地抬起臉看我。
雫依然裸著上半身,所以被她正眼盯著看,我覺得很尷尬。
幸好房間很暗,看不清楚她的身體細部,但光是輪廓就足以刺激少男心。
「……恭也同學為什麼要救我……?」
這個問題已經不知道問了第幾次。
我還是一樣回答「不曉得」。因為,我到現在還是真的不曉得自己該怎麼做才好。
「……為了救淚,需要別人的命……可是,她的壽命愈是延長,她就愈痛苦……」
雫儘管聲音虛弱,卻說出像在自責的話。
淚本來是壽命己盡的人類。因此為了調整現世生命數量,死神必須去回收她的靈魂。
但是雫回收別人的靈魂代替淚的靈魂,將現世生命數量調整成正確數字。
結果就是儘管淚壽命已盡,卻還活著。
正確來說是『生死操在別人手中』的狀態。
我猜想,淚本來註定死於她現在住院的原因,也就是心臟疾病。
當然她的病並未痊癒。根據黑岩醫生的說法,她的心臟已經殘破不堪,還能活著是奇蹟。而且,那心臟到現在依然時時刻刻對淚的身體造成莫大負擔吧。
我曾經看過淚痛苦地捂著胸口的模樣。
「……我明明想救她……卻變成在折磨她……」
雫早就發覺自己做的事是不對的吧。
儘管如此,希望淚活下去的願望卻更加強烈。
「……明明有人死不足惜……有人自願放棄生命,為什麼淚卻活不了……?」
不知道是否因為體力下降的關係,宗說出喪氣話。
「總之,等你能動以後,先去見淚吧。」
「……我現在被人追緝……」
「是啊,鏡和黑峰好像也到處找你。所以,趁那些傢伙去別的地方時到醫院,就沒問題了吧。」
「……為什麼你要為我做這麼多?」
雫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
「……我對你下了手。要不是光己出現,我毫無疑問早就殺死你了。為什麼你卻救我……」
「啊……我是那個啦,個性雞婆到連死神都想哭。」
我搔搔頭回答。
「既然發現你受傷不能動,剩下的選項就只有救你了。」
「……明知道等我能動以後……或許會殺你,你還這麼做嗎?」
「就說了那沒問題。我不是說過嗎?要是我有生命危險,鏡就會發覺,立刻趕過來的。」
「……你很信任鏡呢……」
「嗯……是啊……」
雖然雫鄭重其事這麼說,讓我感到不自在。不過,我切身明白鏡那傢伙一直保護我。
所以我能夠懷著自信回答:
「有那傢伙在就能夠安心。」
我離開車站前的超高層大樓時是半夜兩點多。
這個時間我真的困了。
但是,得在鏡到家以前回去才行。
我獨自走在沒有路人也沒有車子行駛的路上,一邊仰望天空。
現在這瞬間,鏡也在四處飛行尋找雫吧。
然而,我剛剛就待在她要找的人那邊。
——趁女友不在時去找別的女人。
就字面而言,這是不折不扣的劈腿。
不過,要是東窗事發就慘了。到時候或許不是吵架就能了事的。
一想到這點就胃痛。
「不行,得製造不在場證明。」
我走進半路上的便利商店,隨便買點零食、布丁和飲料。
這是準備用來應付萬一鏡比我先到家的情況。
明明干這種壞事時腦筋就動得很快,面對淚和雫的問題卻完全想不到好主意。
不過只要能治好淚的病,應該就能阻止雫的行兇了吧。
……明天探望淚時,順便問黑岩醫生看看好了。
與其煩惱、猶豫、原地打轉,還不如採取行動。
好!可能是因為決定好明天要做的事的關係,腳步稍微變輕了。
早點回家睡覺吧。
我稍微加快腳步回到家。
然後輕手輕腳地打開玄關門,以免發出聲響。
接著一邊觀察屋內一邊慢慢地脫掉鞋子,躡手躡腳地走進起居室。
因為出門前關掉冷氣,所以屋內有點濕悶。但是空氣並沒有流動。
鏡好像還沒回來。
我鬆了一口氣,把塑膠袋放在桌上,換上睡覺穿的衣服。
然後,就這麼躺在床上左半邊,右半邊是留給鏡睡的空間。
我關掉電燈,在眼睛習慣黑暗前閉上眼。
加上晚歸的關係,意識很快就朦朧起來。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我突然感覺屋裡有動靜。
「唉~就是找不到呢。」
是鏡,鏡回來了。好險,真是千鈞一髮……要是我再晚個五分鐘回來,半夜偵訊大會就要開始了。
話說因為鏡穿透物質回來,所以沒有半點聲響,對心臟真不好。
因為照理說我現在正在睡覺,所以我依然閉著眼晴,但是我聽到腳步聲走過地板,就表示鏡已經解除死神化了吧。
「奇怪?」
鏡似乎發覺什麼而驚呼。
接著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看來她似乎在摸桌上的塑膠袋。
「討厭,恭也真是的……」
鏡不知為何發出了聽起來頗高興的聲音。
難道是我從便利商店買來製造不在場證明的東西,被鏡當成慰勞她辛苦的禮物了嗎?
床發出軋的一聲,我只感覺到『有某樣東西』離臉很近。
似乎是鏡撐著床湊近看我。
她在確認我是否睡著嗎?這個時間睡著比較自然,所以我不敢睜開眼睛。
冷不防有東西觸碰到我的額頭。
那不是手,是更硬的東西,大小相當大……而且總覺得很懷念。
啊啊,對了,這是鏡用額頭抵住我的額頭。
「恭也,謝謝你。」
鏡宛如呢喃的話語聲,彷彿要證實我的想像般,從離臉很近的地方傳來。
距離想必近得再偏一點就會吻到了吧。
簡直就像貓用額頭磨蹭中意的地方那樣,就是那種動作。
她的額頭輕輕地移開。
可是在那之前,某樣柔軟的物體輕輕觸碰我的臉頰。同時發出教人耳朵酥癢的「啾」的一聲。
「~~啊——真是的,為什麼只有睡著時才敢這麼做呢……」
鏡想必深信我睡著了,她居然投下炸彈發言。
看來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真不知道她都趁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