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話 「赤爪的死神」

「鏡,我問你喔,人有可能在壽命到盡頭前死掉嗎?」

我問晚餐後看著電視的鏡。

鏡吃驚地睜圓眼睛看著我。

她想都沒想過我會問『死神』、『壽命』的事吧。

「怎麼突然間這個?」

「嗯……沒有啦,是這樣的……」

我說出今天從醫院回來遇到黑岩醫生的事。

鏡起初懷疑地點頭,但聽到後面,眼神變得嚴肅起來。

「……被殺了,那個人是這麼說的,對吧?」

「對,的確是這麼說的。」

『被殺了』是普通生活不會使用的辭彙。

就算開玩笑或吵架回嘴時講過這種話,意義也全然不同。

光是說出口就令人心情沉重。

「人在壽命到盡頭前死掉當然是可能的,那也就是我們死神失誤的時候。一次負責多人的情況,就不免會伴隨那種風險。」

「畢竟就算是死神,身體也只有一個,要是在不同地點同時面臨生命危險,就會有人救不到吧。」

雖然是理所當然至極的事情,但很重要。

「他……我是指黑岩醫生,那傢伙負責的人,照理說應該可以享盡壽命才對。別看他那樣,他在我們課里可是好手……」

說到這裡,鏡按著嘴角眯起眼睛。

「最重要的是,我們死神不會隨便說出『被殺了』這種話。所以那顯然是對死神的挑戰,而且是己經被對方得手的證據。」

「的確沒錯……」

保護對象的壽命被強制斷送,這想必是靈魂管理者的恥辱。

更何況黑岩醫生同時也是醫師,他的懊惱或許在其他死神之上。

「可是保護對象的生命面臨危險時,呃,叫什麼來著,『腳步聲』嗎?不是會聽到那個嗎?」

死神察知保護對象生命危險的判斷依據之一,似乎就稱為『腳步聲』。雖然我不知道那是怎樣的東西,不過似乎只要那個接近就等於危險。

「話是那麼說沒錯……可是在醫院反而棘手。」

鏡傷腦筋地仰望天花板,接著閉上眼睛。

「那裡免不了會有很多傷患和病人在對吧?所以必然會成為『腳步聲』的熔爐。老實說,我不是很想接近那個地方。」

「原來有這種事?對不起喔,我還每天讓你來探病。」

「啊,我只是不習慣而已,絕對不是討厭喔?而且我身為未婚妻,去探病是當然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鏡驚慌失措地找台階下,我摸摸她的頭。

「謝啦,你每天來我很高興。」

「唔、嗯……」

她瞥了我摸她頭的手一眼以後,乖乖地垂下眼睛點頭。

這舉動令人不自覺想抱住她,但遺憾的是現在沒那種心情。

我始終很在意醫院發生的事,黑岩醫生說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我的化境,鏡把手伸向我的臉頰。

「鏡……?」

「我問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醫院?」

「可是你不是不太想接近醫院嗎?」

「嗯——再怎麼說前輩遇到了麻煩不是嗎?如果是單純的失誤,頂多就是寫報告書減薪,但如果真的是被殺了,那就像是對我們公司……對夢幻回樓的挑戰。」

她講得有點俏皮,以便讓我安心。

但她立刻眯起眼睛,目光轉為冰冷,聲調壓低。

「……假使真的有笨蛋向我們公司(夢幻回樓)找碴,得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才行呢……」

奇怪……?感覺相當認真……?

雖然不曉得對方是什麼人,說起來就連兇手是否存在都不確定……但這回可是事情鬧大了。

隔天,到學校一進教室,一個影子就立刻朝我撲來。

「嗚哇哇啊啊啊——!小恭————你聽我說!」

只見安岡哭著衝過來,我砸書包迎擊。

「一大早就這樣是幹嘛。既然這麼想撲人,就去撲你的搭檔啦!」

安岡趴在地上抽抽噎噎,不發一語地指著某處。

那是杉村的位子,而位子的主人就靜靜地坐在那裡。

只不過他的周圍散布著如猛毒的紫色沉重氣氛,跟早晨的清新空氣一點也不相稱。

杉村雙手抱頭拄著桌子的模樣,感覺一半希望別人關心,一半希望別人不要過問。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身旁的鏡歪頭不解。

「嗚咽、嗚咽……聽我說……聽我說啦……」

安岡依然趴在地上呻吟。

「昨天啊……昨天……班長介紹女生給我們見面……」

「哦,這麼說的確講過這件事,結果怎樣?」

我想起昨天臨走前的事。我還以為那是為了掩護我的幌子,沒想到真的介紹女生跟他們見面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們一直想要把我跟杉村湊成一對啦——————!」

那是靈魂的吶喊。接著有如與這聲吶喊共鳴般,本來在位子上低頭的杉村也站起來嘶吼:

「噢噢噢噢噢噢噢————!為什麼我要跟男人用兩根吸管喝一杯飲料啊————!」

全班的人看了看兩人後倒退一步,我和鏡也倒退一步。

「那是什麼種族!女人嗎?不對吧?女生是不會對男人說『小指頭沾糖漿給他舔』這種話的吧?你說是吧,小恭!」

「哼……緊接在甜味之後的鹹味……為什麼女生看到那個畫面會興奮尖叫?我們到底是哪種對象?」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兩人抱頭哭喊,看樣子兩人見到的是黑峰的腐友。

「奇怪?好像很熱鬧呢。」

交織著兩個男人哭喊及異樣氣氛的教室,班長·黑峰命進來了。

聽到她的聲音,杉村和安岡打了一個大哆嗦,僵住陷入沉默。不對,沒有僵住。他們非常細微地顫抖。

「對了,杉村同學、安岡同學,她們說還想再跟你們喝茶。」

「我再也不要去了啦————!那些傢伙的眼神超恐怖!根本不把我們當人類看嘛!」

「請恕我主張恢複男性尊嚴!可以的話,請消除昨天的照片!」

兩人猛烈地站起來,指著黑峰大喊。但是——

「她們說下次會帶手工餅乾來喔。」

手工。這個詞讓兩人變了臉色。不管她們的目的為何,手工餅乾都是無辜的,而且那是女孩子親手做的事實也不會改變。(吐槽:道具越高級,玩法越刺激)

這項材料似乎足以麻痹健全高中男生的思考。

而且黑峰想必是非常清楚這點才那麼說的,始終微笑的黑峰令我感到恐怖。

「啊,對了……黑峰,還有杉村和安岡。」

我招招左手要三人過來。

正因為死神的誘惑而陷入掙扎的杉村和安岡,一邊歪頭納悶一邊走過來。

黑峰也直接走近我。

「事情是這樣的,你們還記得之前來探望我時在場的女孩子嗎?」

「你是指小淚嗎?」

立刻上鉤的人是安岡。

「對,淚。那傢伙說還想見大家。因為住院生活很無聊,似乎很想要有像之前那樣的快樂時光。」

我想起昨天答應淚的約定,這麼說。

「你……見過那孩子嗎?」

這時鏡小姐帶動有些緊張的氣氛。黑峰沒想到我會在這時候攤牌,表情提心弔膽地看著我。

「嗯,昨天在大廳遇到她妹妹。因為我們也不是不認識,就去探望她了。」

混合微妙的謊言與事實,講得很理所當然。

「為什麼你回來沒馬上跟我說呢?」

「昨天你也知道……發生了一些事。」

我一支吾其辭,鏡也想起我昨天說過的話,顯得很尷尬地變得安分。

「既然女孩子寂寞哭泣,去鼓勵她當然是在所不辭。」

杉村用中指扶起眼鏡鏡梁,這麼回答。

「而且後來我也很在意她的身體狀況,真想看到她有精神的樣子。」

安岡也雙手環胸,點頭同意。

「我也沒問題。既然我們在推特上彼此是關注者,加深交流也是應該的。」

「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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