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話 「腳步聲」

隔天在學校,話題中心始終是一則傳聞。

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雙肘拄著桌子,雙手交叉抵著額頭支撐沉重的腦袋。

然後豎起耳朵聽那則傳聞。

「喂喂,你聽說了嗎?那件事。」

「聽說了、聽說了,搞不好是我們班的男生。」

「啊——可能,畢竟有人似乎會做這種事。」

啊啊,厭惡男生派的女生說了恐怖的話……

而且,視線好像還有意無意地轉向我這邊……

會這樣也都是因為心到處散播謠言,把我講得像變態一樣……

「嗨,小恭!早——」

一到校就直奔這邊的安岡發出雀躍的聲音跟我講話。

「喔,早……」

我浮現生硬的笑容,抬起頭讓原本抵著額頭的雙手遮住嘴。

「哦喲?怎麼了?黑眼圈怎麼這麼重?」

「對啊,有點睡不好……」

安罔反射性地看向鏡。突然接收到視線,鏡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頭。

「意思是昨晚激烈到小恭睡不著嗎?」

颼!

安岡突然倒下了。

「唔唔……肚子怎麼突然像被砍一樣痛……我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是我吃到奇怪的東西嗎……」

我們家的死神最近愈來愈沒有分寸……

我瞥了倒下的安岡一眼後垂下眼睛,大大嘆氣。

「如果是那樣的話應該有多幸福……怎麼說呢,該說是自我厭惡……還是對不起死去的父 母……對不起,我不該活在世上……」

彷彿每次吐氣都會削弱活下去的力量。

「昨天他回家以後就一直是這樣。」

鏡托腮,聳聳肩說了。

安岡邊摸肚子邊站起來〔這傢伙恢複得意外地快),表情隨和地看我。

「哦,畢竟這個年紀煩惱特別多嘛。不嫌棄我的話,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商量喔。而且,有些事比較能跟同性講。」

「你講話有時候非常窩心,很傷腦筋啊……」

「啊,對了、對了,倒是你聽說了嗎?昨天在中央花園發生的事。不是說突然有個戴內褲的男人從內衣賣場衝出來嗎?而且他還穿著我們學校的制服。」

「哦、哦……原來有這回事。」

我不改臉的位置,視線落向地板。

「以前好像有部漫畫是打扮那樣,那樣不會呼吸困難嗎?」

「不、不知道耶,畢竟是布,應該不要緊吧?就好像職業摔角手的面具那樣。」

「這麼說也對。啊,上課鐘差不多要響了,我回座位啰。」

安岡始終爽朗地笑著離開了。

坐在隔壁位子的鏡似乎有所察覺,擺出略顯退避三舍的姿勢看著沉默的我。

「……恭也……難道你……」

「拜託你……什麼都別說……」

可惡……明明就是這個死神的錯……我再度按住額頭,大大地嘆氣。

上課時間開始,教室響起老師的粉筆敲擊黑板的聲音。

因為睡眠不足的關係,明明才第一節課就起了睡意。昨天之所以睡不好,除了中央花園那件事以外,還有其他原因。

我強忍呵欠,看向心的位子。

那個位子空著,她今天沒出席。真要說起來,昨天那個小不點也沒回家。

虧我還一直以為她早就比我先到家。

買完內衣後,鏡好像追了過去,但似乎在途中追丟了。

既然心沒回家,大概就表示她回到原本安排的站前大樓,但希望她最起碼也該聯絡一下。

附帶一提,黑峰也還沒來學校。這已經是第幾天了?是不是應該再去一次她家看看呢?

最後我看向鏡。

雖然,她筆直地注視著黑板,但應該要抄筆記的手卻完全沒動。她好像在看別的東西,我有這種感覺。

本來,我就對她今天的樣子感到不對勁。她昨天好像一直在煩惱什麼事,還有在中央花園發生的事。

那恐怕不是去買東西,而是監視心的行動。

雖然她講得像是跟蹤失敗,但真的跟丟了嗎?

當時鏡在中央花園的入口做出有如探查氣息的舉動,結果去內衣賣場遇見心。

漫畫常常出現這樣的情節。死神之間是不是能夠透過氣場或氣之類的東西,得知彼此的所 在地呢?

假使是這樣,那麼鏡應該曉得心和黑峰在哪裡……不如說她已經知道了……?

……不行,我好像變得格外疑神疑鬼。

明明完全不脫臆測的範圍。

不管我再怎麼煩惱思索,都不可能得到答案。

我搗住臉的一半,拄著桌子嘆氣看時鐘。

離午休時間似乎還久得很……

結果,心到了午休時間也還是沒出現在教室。

本來猜想心或許是遲到,但看樣子似乎不是。

我已經熟悉的一連串流程。在福利社買麵包跟飲料、上屋頂。

「嗯?」

一打開鐵門,就看到在炎熱的陽光中死神化的鏡飄浮在空中。

「我買來啰。」

鏡發覺我的聲音,便悄然接近這邊,在我眼前翻了一個筋斗以後著地。

然後黑斗篷有如薄霧般不知消失到何處,眼睛變回原本的黑色。

「謝謝你,我們開動吧。」

鏡面帶笑容這麼說完,從我手上接過紙袋走向鐵絲網。

兩人並排坐下,拿起各自的麵包。我一邊把咖哩麵包往嘴裡送,一邊瞥坐在隔壁的鏡。

鏡雖然拿著炒烏龍麵麵包,卻沒動半口。

我咀嚼麵包,臉連同視線一併轉向鏡。

隔了幾拍以後,發覺我的視線的鏡驚訝地看我。

「怎、怎麼了嗎?我臉上沾到東西了嗎?」

「沒有,我只是想你怎麼都不吃呢?」

「我要吃呀?你想要就分你一半吧?」

鏡這麼說著,拇指掐住麵包正中央附近,要把炒烏龍麵麵包掰成兩半。

我看著她的行動,把嘴裡的麵包吞下去。

然後,放下手上吃到一半的咖哩麵包看著鏡。

「怎、怎樣?」

我的舉動嚇得鏡有些退縮。

「我說鏡,我的設定是你的未婚夫,對吧?」

「咦?啊,嗯,是沒錯……突然問這是……?」

聽到憑空冒出來的話,鏡一臉詫異卻又隱藏不安的表情看著我。

「啊……也就是該怎麼說呢……我是你的未婚夫喔!」

「嗯,所以怎樣……?」

「沒有啦,所以說我是未婚夫。」

「拜託你有話直說啦!」

「所以我不是說了我是未婚夫嗎!」

「所以說那又怎樣啦!」

這就是所謂惡言相向吧。根本無法溝通的對話讓人快發飆。

我伸手扶頭,任頭髮纏著手指按住頭骨,閉上眼睛大口吸氣要自己冷靜。

然後,花費吸氣時幾倍的時間一邊吐氣一邊睜開眼睛。

「我——是你的未婚夫。所以要是你有什麼煩惱的話,最需要陪在你身邊,聽你訴說。」

鏡聽著我的話,正眼凝視我。

「所以,呃——你不需要顧忌,有事大可以向我傾吐。就像你說你會陪在我身邊一樣,我也在你身邊。」

「恭也……」

「拜託你不用一個人煩惱。就憑我或許無法幫忙解決,但我如果完全被晾在一邊,果然還是會沮喪。而且比起一個人悶在心裡,說出來應該比較輕鬆才對。」

我向鏡表達自己的意見。

靜靜聽完我的話以後,鏡低頭了。不過那只有短短几秒,她馬上抬起頭緩和表情。

然後小聲說了。

「……謝謝你……」

這麼說我,她把頭靠在我肩上。

會覺得這份重量很舒服,就證明自己讓人依靠吧。

我一句話也不說,承受鏡的重量半晌。

不就,鏡慎重地——靜靜地大口呼吸後,彷彿下定決心般從我肩上抬起頭。

然後,朝我投以隱約帶著不安的眼神。

「關於昨天的事……公車劫持犯不是被殺了嗎?」

「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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