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了嗎……」
我在屋頂一邊啃咖哩麵包,一邊長吁短嘆。
身旁拿著炒烏龍麵麵包的鏡,低著頭停止動作。
夏天強烈的日光,讓我感覺到在這個地方吃中飯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你有接到任何聯絡嗎?」
我側眼看著鏡發問,但她只是輕輕搖搖頭。
「完全沒有半點聯絡,從她飛走以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是嗎……心的研修應該也還沒結束才對,她是去哪了……」
我再嘆了一次氣以後,喝起鋁箔包咖啡。
原本冰涼的咖啡因為陽光的關係變溫了,喝起來倍感甜膩。
沉默持續半晌。
「……命大概是不想被恭也看到她身為死神的一面吧!」
鏡依然低著頭,喃喃開口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看。」
不由自主回想起克己那件事,讓我為之心痛。
氣氛沉重。
這四天一直是這個樣子。我們過著每一句對話都非常灰暗、一味嘆氣的生活。
只有心因為研修指導官不在的關係,終於擺脫被監視的苦悶而心情大好。
她今天也沒來學校,在人類的城市飛來竄去。
「恭也……你擔心命嗎?」
「嗯——是會擔心她沒錯,不過我是有事想問她。」
「有事想問她?」
「對,就是之前你們講過的事。你說過,要是再追究下去會後悔。」
鏡察覺我究竟想問什麼,表情蒙上陰霾。
「那不行,別問比較好。」
「我已經後悔當初為什麼沒問了。」
這次不光是視線,我面向她直說了。
鏡看我這樣,先是露出困擾的表情,接著吃起手上的麵包填補對話的空白。
我注視她一段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看我不肯移開視線而終於死心,只見鏡停止吃麵包以後,浮現有些難過的表情面向我。
「等時機到了……我會主動告訴你……在那之前你先忍耐。」
她說了跟黑峰一樣的話。
結果……我還是只能等嗎?
「話說恭也,最近我……感覺到討厭的視線。」
「哦、是嗎……好巧喔,我也是。」
我們悄——悄地看向連接校舍唯一的門。
本來應該是會自動關上的門,不知為何卻開了不自然的縫隙。
然後有三隻「眼睛」排成縱向一列。
「死笹倉恭也……居然從我身邊逃走,跑到這種地方來……」
「小恭……又跟女人一起吃午餐……」
「哥哥……穩穩※了……接連達成提升好感度的事件了!」(譯註:原為電腦程式用語。在電視遊戲領域、尤其是冒險遊戲等類型中,依玩家的選擇,故事將走向分歧路線,得到不同的結果。用來記述這些變化的便是flag。任何能夠推測故事發展的表現都可能被視為旗標。)
鬼畜眼鏡杉村、漸漸步入歧途的安岡,以及在空想與現實的狹縫間彷徨的小桃。
三個人都咬著大拇指指甲,眼睛燃起憎惡或嫉妒的火焰。
不可以在意,他們就等著我去理會他們。
「你還真受歡迎。」
鏡一副目瞪口呆卻又顯得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嘀咕。
「……怎樣,嫉妒嗎?」
「你、你別說蠢話,為什麼我非嫉妒不可?」
「因為,你的未婚夫被其他人用那種眼光看待嘛。」
「我、我、我才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女人。反而是未婚夫這麼搶手,我倒放心了。」
但糾纏我的不是男人,就是情同親兄妹的堂妹……這樣會放心嗎?有這樣的未婚妻嗎?
「我倒是敬謝不敏。」
鏡鼓著腮幫子別過臉去。
我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我瞥了門一眼以後,朝身旁的鏡的肩膀伸手。
「咦?」
「我摟。」
我並沒有經過她同意就輕輕地把她攬向自己。
鏡失去平衡,整個人靠上我的胸膛。
「咦?咦?咦?」
鏡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只是紅著臉視線亂飄。
「嗽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嗚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門邊傳來充滿憤怒、絕望及悲壯感的慘叫。
三個偷窺魔抱頭苦悶。
「要是不常常這樣在他們面前裝出恩愛的樣子,我就有危險了。」
我浮現壞心眼的淺笑瞥了門一眼以後,撫摸靠著我的鏡的頭髮。
秀髮飄逸柔順的觸感,鏡乖乖地依偎著我。
雖然這麼做是為了牽制那三個人,不過鏡這個反應真教人有點高興。
紅著臉僵住的未婚妻,漸漸顫抖起來。
「……鏡……?」
我從緊貼狀態的她身上感覺到詭譎的氣息。
不妙。
因為已經體驗過好幾次,所以我感覺得出來,這股令人背脊疼痛的氣息是——
然後,腦海首先飽勒出無法避免的預想圖。
「你、你突然這樣是做什麼——!」
鏡在大喊的同時,從零距離使出一刀。
颼!
雖然痛得要死,卻絕對不會死人的死神鐮刀一擊划過我的胸膛。
午休剩下的時間,以非我所願的午睡畫下句點。
——放學後,我摸著疼痛未消的胸口穿過走廊。
手裡拿著幾張講義。
那是班導在教職員辦公室要我轉交給黑峰的講義。
因為她連續幾天缺席,所以老師拜託我把講義送去她家,順便看看情況。
看來這四天黑峰音信全無。
「喔喔,小恭。」
從背後傳來的討厭稱呼讓我皺眉。轉頭一看,是穿著體育服的安岡。
他似乎正要去參加社團活動。
「算我拜託你,可不可以別再喊我小恭了?」
「咦?為什麼?你不喜歡嗎?」
「……你以為我很喜歡嗎?」
安岡一臉深感意外的表情,看得我不禁倒退。
「話說鏡同學呢?你們沒一起回家嗎?」
安岡張望四周,歪著頭想不透我怎麼會一個人。
「喔,那傢伙因為要看時代劇重播,就先回去了。」
真是的,那傢伙真的很喜歡「三十匹斬!」。甚至拋下被班導叫去的我立刻趕回家。
老實說,我很排斥自己一個人去拜訪黑峰的。
「對了、對了 ,雖然午休時間不小心被閃了一下。不過你放心,我的心意是不會因為那點小事就動搖的。」
「一點都無法放心啦!」
安岡豎起大拇指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受不了地嘆氣。
因為一再被女生背叛而步向歧途的安岡,眼睛發出不自然的光輝。
附帶一提,前陣子的排名結束後,到現在還有一部分男生與女生沒和好。
當然是心在暗地裡搞鬼……
她動不動就拿我開刀,講述男人的醜陋。
像是浮現淺笑手洗內衣褲、或是要她們穿上既小件又單薄的白色T恤、或是故意把四角褲放在顯眼的地方……全都是不實的指控!拜這之賜,班上女生(厭惡男生派〕看我的眼神都很 奇怪!最近早上都不跟我打招呼了……
雪上加霜的是,安岡及杉村開始殷切地向我闡述男人友情的可貴。
「話說那些講義是?」
安岡感到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手上的講義。
「喔,這是要給黑峰的。最近她一直沒來上課。」
「這麼說來班長的確一直缺席呢,是不是感冒了?」
「大概吧。」
雖然實情應該不是這樣,但我只能這麼回答。
而且她不來學校的理由,大概是我的緣故。
鏡也說過,黑峰應該不想被我看到死神的一面。
這樣的我去找黑峰真的好嗎……
「……要不要我也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