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陷入低潮。這也難怪。本來想要實現死黨的戀情,實際上卻因為我而搞砸了。
並不是黑峰有罪,當然也不是我有罪,就只是事情不幸變成這樣而已。正因為如此,正因為沒有原因,我更不知道該怎麼從這個低潮爬起。
「看了就煩耶,飯都變難吃了。」
隔著桌子坐在對面,拿著碗跟筷子的鏡不滿地瞪著我。
要是我的個性有她這麼看得開的話,人生該有多輕鬆啊……
「唉~~~……」
「啊——!夠了!不要婆婆媽媽的!不是有可愛的女生在意你嗎?『太好了!』、『單身歷史中止更新!』、『萬歲!』,你就不會這樣講嗎?」
「……你的人生想必過得很愉快吧。」
「人家是在替你打氣耶,想跟我吵架嗎?」
碰!鏡雙手拍桌,這麼大喊道。
但我果然還是用嘆氣回應,端起味噌湯(調理包)往嘴裡送。
鏡不滿地嘆氣以後,叼著筷子拿起電視遙控器。
嗡,電流通過映像管的聲音響起,房間多了背景音樂。
『播報下一則新聞。本日在一迅大學醫院成功替四個月大的嬰兒完成心臟手術。使用內視鏡的新手術方式……』
「啊,是課長。」
「噗!」
聽到鏡看著電視畫面喃喃自語,我對著她噴出味噌湯。
「喂!臟死了!你突然這樣做什麼!」
「你才是,突然說什麼話?什麼課長?」
「是我的上司喔,夢幻同樓股份有限公司護葬部第三執行課的長官。這麼說,課長之前的確提過嬰兒的事。」
鏡一邊拿面紙擦掉臉上的味噌湯,一邊這麼說。
「原來如此,課長是以醫生的身分過來的。」
「鏡小姐,我有問題。」
我稍微舉手看著鏡。
「死神混進人類生活的比例是多少?」
聽到我的問題,鏡按著嘴角沉思,看看地板、看看牆壁、看看天花板——
「或許意外地多喔。」
然後給了一個非常含糊的答案。
「性質上,大多會從事像醫生、警察、消防隊員這種自然而然接近人類死亡的職業。不過也有死神扮演平凡的主婦或遊民喔。」
「最後那個好像對工作感到迷惘啊……」
「這種身分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為我們也有許多狀況要考慮。」
「狀況是嗎……難道要死還得照順序的嗎?」
「差不多就是這樣。」
聽了鏡的話,我不知道該感嘆還是該傻眼。
死神跟我們生活的關係,或許比我想的還要密切。
電視已經開始播報下一則新聞。
『本日蘇富比拍賣會賣出全壘打王比魯斯最後的全壘打球。』
「啊,是部長的球。」
「噗!」
我再度噴出味噌湯。
比剛剛更多的味噌湯灑在鏡臉上。
「你啊……從剛剛就一直想找我吵架嗎?你就那麼想減壽嗎?」
鏡放下筷子,改握刀站了起來。
「還不都是因為你講了奇怪的話,棒球英雄要靠什麼保護性命啊。」
「就是那個啊,為了帶給生病的孩子勇氣而擊出全壘打嘛。」
「是啊,這件事是很有名沒錯……咦,什麼嘛,竟然是用死神的力量擊出的全壘打!」
棒球史上的佳話蒙上了假球疑雲。
「怎麼可能。我聽說部長是真的熬夜特訓,靠自己的力量打出全壘打的喔。再說我們使用力量的時候,一般人是看不見我們的啊。」
「啊,這麼說來的確是這樣。」
罩著黑斗篷,眼睛發出金光,拿著死神的鐮刀……刀劍。這就是死神工作中的模樣。
「要知道我們堅持自然不著痕迹地保護喔,所以我們才會混進日常。到了緊要關頭才會訴諸武力。」
這就表示,這傢伙的刀法跟居合斬也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學會的嗎?
原來死神都是一群努力家啊。
「那麼剛剛的醫生也是憑自己的力量,用功取得醫師執照的嗎?」
「哪有那麼多時間,這部分就得稍微操縱周圍的人的記憶。」
「……那麼這樣要怎麼動手術……?他根本不會有執刀經驗吧?」
「這麼說來,我記得課長的桌子上堆了一疊漫畫。」
鏡看著天花板回想著應該沒有很久遠的過去,若無其事地說出恐怖的話。
「……話說那是什麼漫畫?」
「我想想,臉上有傷的密醫……」
「哦。」
「……對他Sayhello。」
那部……跟手術一點關係也沒有嘛。」(譯註:指漫畫『醫界風雲』,英文標題為『SayHellotoBlackJack』。)
四個月大的寶寶,你是在奇蹟中得以延續性命活到明天的喔……
「唉~總覺得我們是真的受到管理啊。」
「沒錯。我們是貨真價實的神,要好好尊敬我們喔。不如說請稱呼我鏡大神。」
「沒有比驕縱的神更麻煩的了。」
喃喃吐露的真心話,已經足夠讓鏡拔刀了。
隔天早上。
我載著站在腳踏車後而的鏡,騎在通學路上。
後輪輪軸不知何時裝上了火箭筒,鏡很安穩地站在後面。
「話說,腳踏車基本上禁止雙載耶?」
「違規又不會怎樣,只要不要被抓到就好了。只要沒有被害者,加害者也就不存在吧?」
看來對只講求結果的她來說,這類問答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踩著比平常重的踏板,同時嘆氣。
不經意一看,發現前方有兩個騎腳踏車的警官。他們盯著這邊看。
「才剛講完馬上就碰上麻煩……」
「怎麼了?」
鏡探頭越過肩膀,看著我的側臉這麼問。
「要逃走了。」
雖然雙載比較不利,不過距離還很遠。只要掉頭逃個一段時間以後,警官應該就會放棄,不再勉強追捕。
我決定逃走,手指預備按煞車。
「危險!」
「嗄?」
從後方傳來莫名其妙的話語。
然後,我果然還是不曉得那句話的意思,背就挨了火熱的衝擊,中斷意識。我好像隱約聽到類似男子慘叫的聲音。
我醒來時,身旁倒著兩個警官。
看樣子我似乎是直接撞過去連累了他們。當時隱約聽到的慘叫好像就是這些警官發出來的。
「嗚哇……恭也。你居然這樣對警官。這算傷害?還是妨礙公務?」
全然事不關己似地對著我呢喃的人,是罩著黑斗篷、眼睛散發金光的死神,KYOU。
她無視於地面的概念,騰空站在高度一公尺處。
我坐在地上,轉了轉脖子、肩膀、腳踝等感覺比較重要的關節,確認有沒有異常。
嗯,總之應該沒事。除了皮肉傷以外,沒有其它不祥的疼痛。
「那麼,鏡小姐,我有問題要請教您。到底是因為什麼危險,導致我要被砍背呢?」
「啊——不是的,我要砍的是手指,但是總覺得麻煩,就想說只要貫穿身體砍下去就行了。喏,俗話也說大能兼小。」
「※何止『大』,根本是『DIE』!是『死』!還『小』,『生』都要灰飛煙滅了啦!不是我要說,為了砍手指就連整個身體一起砍,這也太草率了吧!真要說起來為什麼我非得被砍不可!」(譯註:日文「犬」音同「DIE(死)」,「小」音同「生」。)
我對著毫無歉疚之意的鏡發飆。
自己馬上就飛走安然無事,我卻是猛烈俯衝連累警官。
「那是因為你剛剛想要掉頭逃走對吧?」
「是啊。」
我不高興地嘟嘴點頭。
「你要是就那樣掉頭的話,被警察追逐二十分鐘後,會為了閃避跳出來的貓而摔倒,再被打瞌睡駕駛的大卡車輾過。因為是十二噸重的卡車,輪子的數量也很多,會變成血肉模糊的肉醬狀態喔。」
聽鏡講得毫不停頓,彷彿親臨現場看過一樣,我的心逐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