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我正陷入了人生最大的窘境之中。
我被迫正襟危坐,周圍的女孩子們則是目露凶光地蔑視著我。目前正在進行一場堪稱狂風暴雨的家庭會議,而我的狀態就如同一根漂流木,被風雨無情地拍打翻弄著。
順帶一提,這場家庭會議的成員包括似鳥翠蓮、似鳥葉美琉、姬武綾音、庄川乙海、鯰川宮澤以及我本人。這六人當中,其實和我真的算得上是家人的也只有姬武綾音,也就是綾姊而已。所以稱為家庭會議還是不太合宜,應該只是純粹的私刑而已。
「靜姬,你有在聽嗎!?我們可是很認真地在跟你說話喔!?」
翠蓮發出忿忿不平的怒喝聲,對著我劈頭就是一陣斥責。
「嗯,如果你不這麼大聲,我就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呢……」
「在這種狀況下竟然還是沒什麼感覺,你的神經是鋼鐵做的嗎……」
庄川無言地看著我。
「呃……我想哥哥已經有在反省了,不如大家別再罵了,原諒他吧……」
「怎麼可以呢,葉美琉!這種事一定得好好痛罵他一頓才行!」
「痛罵……是嗎?」
溫柔的葉美琉試圖保護我,但出乎意外的是宮澤這次竟然也將帶著怒氣的矛頭指向我。
「嗯,我也曾經試著挑戰』局熱量食物,結果連一碗豬排蓋飯都還剩下五分之四就是了……」(譯註:日文中「痛罵一頓」和「高熱量食物」同音。)
「你食量也太小了吧!還有,不要把話題轉到食物上面去啦!」
因為豬排蓋飯可是有接近五人份的量,而且上頭的豬排都滿出來了耶……
然而就在我舉例使得話題逐漸脫離正軌之時,平時脫線度總會比我更高出一個層級的綾姊,此時卻把雙手的腋下當成老虎鉗一樣緊緊地夾住我的頭,並且用睜得渾圓的雙眼凝視著我。
「小——靜……?你真的有在反省嗎……?」
「噫!!對不起啦!!」
……為什麼我會碰上如此悲慘的狀況?這段故事得回溯到一星期前左右,也就是和葉美琉她們舉辦完合宿大會幾天之後開始講起。
某個梅雨季結束後的晴朗日子,午休時間的教室里,翠蓮、庄川和我這些與平時無異的成員正在嗑著便當時,隔壁班的女生忽然被三、四個朋友推到了我的面前。
「啊、呃,姬武同學……方便……跟你借點時間嗎?「
「只能借你一點喔?如果拖得太久的話,我就要去跟老師或是我爸媽打小報告了。」
「你是小學生嗎!」
庄川用像是在看白痴般的無奈眼神望著我。
隔壁班的女生仍然紅著臉,而且似乎不太介意我方才那些無厘頭的台詞。
「那、那麼……我、我們可以到屋頂上說話嗎……」
女孩忸忸怩怩地說著,原本正在吃著便當的翠蓮也在此時放下筷子,並且「啪!!」地猛力拍了桌子一聲。
「你到底在拖拖拉拉什麼啦!如果有事想說的話,現在就說!在這裡說就行了!給我把話說清楚!!」
圍繞在翠蓮身上的千金小姐加上強者的能量頓時釋放出來,激烈的語氣令隔壁班的女生徹底地被壓制住,只能口齒不清地勉強擠出話來。
「啊、呃……其實是……姬、姬武同學,請你和我交往!」
「我拒絕!!」
在我開口回覆之前,翠蓮已經毫不猶豫地拋出了這句話。你又不是姬武同學……
「好,那我去把這件事告訴老師吧。」
「姬武同學插手的話,事情一定會變得更複雜的啦!」
我起身作勢走向教職員室,但立刻遭到庄川多餘的強大腕力壓回了椅子上。
另一方面,已經完全被翠蓮的氣勢壓垮的女孩,她身後的另外幾個女生雖然同樣面露懼色,但仍然勇敢地代替朋友站到了前線。
「你、你是什麼意思,似鳥同學?」
「這、這件事和似鳥同學應該沒關係吧。」
「對、對啊對啊。」
從一開始氣勢就已經輸人一截的女生們雖然試圖反駁,但勝負其實早已顯而易見了……
「不結成狐群狗黨就不敢告白的軟弱傢伙,根本就沒資格和我的青梅竹馬交往!!」
如同落雷轟頂般的咆哮和充滿衝擊力道的台詞直接命中了眼前的女生群,頓時令她們陷入了啞口無言的沉默狀態。
「嗯,畢竟時代已經不同了,※考證照確實是件很重要的事呢。」(譯註:日文中「資格」和「證照」同音。)
「姬武同學,我覺得你閉嘴絕對是比較好的選擇。」
庄川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我看,並且極為認真地如此建議著我。
最後,前來告白的女生只能噙著眼淚,在朋友們的陪伴下潸然離去了。
「她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最近這種怪人愈來愈多,真的很讓人困擾耶!!真受不了!!」
「……說的也是。雖然也不能說完全沒碰過這種的,但這幾天的攻勢確實有愈加劇烈的趨勢呢。」
我對仍處在激怒狀態的翠蓮點點頭,然後津津有味地品嘗了綾姊親手做的便當。用醬油腌漬的炸雞塊還真好吃。
「……」
而在一旁聽著我和翠蓮對話的庄川,不知為何臉上掛著尷尬的抽搐笑容,並且沉默地將視線撇了開來。
「……乙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我我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原原原原原、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啊……」
「乙——海——……!!」
光就體格而言,眼前本該上演一幕攻守倒轉的殘忍光景,但實際上卻是翠蓮單手捏起庄川臉頰的戲譫又殘酷的光景。總之就是一場殘酷大冒險就是了。
「好、好痛喔、痛死了啦!我、我說!我說就是了嘛!」
「嗯,乖乖地從實招來吧。」
「對不起,偷走翠蓮內褲的其實是我。」
「我又不是要靜姬你從實招來!?難怪我覺得數量好像不太對,果然就是你拿走的啊!?」
沒必要加上「果然」這兩個字吧。
「然後呢!?你到底又知道些什麼,乙海!?」
「……其實……我不小心把先前聽說的……翠蓮和姬武同學……已經分手而不再是男女朋友這件事說出去了……」
在一旁吃著便當的女生敏銳地聽見了庄川的話,並且立刻將頭湊了過來。
「啊,這件事果然是真的啊——」
「這件事其實已經在學校里傳開了呢,畢竟對姬武同學有意思的女生實在是太多了——」
「與其說是傳遍全校,好像連附近的學校也都收到通知簡訊了呢。」
此時再度說溜嘴的庄川,似乎也因女孩對於戀愛話題的渴望之深而冷汗直冒。
「好像發生災害時的聯絡網喔……」
「啊啊,關於這件事的簡訊也有傳到我這裡來喔……」
「那有什麼意義嗎!?哪有人會特地把當事者的事情傳給當事者的!!」
「呃,可是,翠蓮你應該也有收到簡訊吧?」
「……」
翠蓮不發一語地拿出手機確認簡訊匣。我也跟著將臉湊過去並且伸出手指指著手機螢幕。
「你看,就是這個。『>F>F>Fw聽說姬武和似鳥分手了喔』的簡訊。」
「我還記得之前我曾經說過『這種事我當然知道!』而且還重摔了手機的事啦!但是靜姬你把這種簡訊轉寄給我,根本只是想惹我生氣而已吧!!」
「嗯,這確實也是惹你生氣的步驟之一啦。」
「你很壞耶!!」
翠蓮像是在撒嬌似地雙手不斷地在我的胸膛上拍打。而看見這一幕的班上女生們則是紛紛蹙起眉頭向庄川問話。
「喂,庄川,他們真的分手了嗎……?」
「看起來還是濃情蜜意地在打情罵俏啊……?」
「就算你們問我我也不知道啊……因為之前是本人自己說的……」
在我的身上胡亂髮泄一陣後,翠蓮的怒火似乎也消退了不少。此時她立刻恢複端正的坐姿,並且認真地陷入了長考之中。
「也就是說,原本被認為是正牌女友的我,如今看起來已經不像是還在和靜姬交往,所以試圖要和靜姬交往的發情母狗才會前仆後繼地湧上前來告白,簡單來說就是這麼回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