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堂課

隔天。

如果是平時的我,必定會死賴著床直到翠蓮來把我從床上挖起來為止。然而今天的我卻因昨晚發生的事而掛心不已,因此一大早就自己醒了過來。梳洗打理過後,我單手拿著曲棍球面具和電鋸來到了似鳥家,並且在門前徘徊著。

「我一開門你就會在一秒鐘內變成殺人狂對吧!!」

翠蓮的反應還是和平常一樣。

「昨晚你們有起爭執嗎?」

為了避免對方因為搞不清楚我的真實身分而報警,於是我還是決定先澄清身分後,再向翠蓮提出心中的疑問。

每當翠蓮心情煩悶時,就會先稍微撥弄制服外套上的領帶,接著才會緩緩吐露心事。

「沒有。」

她的聲音像玻璃進現裂痕似的。

「完全沒有問題,我家人也答應要照顧她了……你也知道我們家比較特別嘛。」

如果是一般家庭的話,突然跑出一個情婦生的小孩,家裡必定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的戰爭。但翠蓮的家庭卻似乎對此無動於衷。她的家庭和我家一樣,在某種意義上其實根本稱不上是個正常的「家庭」。

此時,揹著書包、穿著制服的葉美琉從門的陰影處走了出來。

「喔,葉美琉,你長大了呢——」

「我明明就和昨天一模一樣啊!?」

「這樣子啊。那可能是我變小了吧……」

葉美琉先是笑著說『哥哥總是好有趣喔』,接著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啊」了一聲,然

後又陷入了沉默。

「大哥哥已經不是葉美琉的哥哥了。」

「對啊,如你所見,只過了一個晚上我就變成姊姊羅。」

「你才不是姊姊!而且你穿的明明就是男生的制服!」

「既然你都看得出來,那就繼續讓我當你的哥哥也沒關係吧。你就把我當成是冒牌哥哥跟我相處就行啦。」

「我沒辦法那樣和你相處!!……但是聽你這麼說,我很開心。」

「至少你不要改口叫我大哥哥啦,感覺好疏遠喔。就像之前那樣叫我『哥哥』就行了,葉美琉。」

「可以嗎?」

「當然可以羅。」

聽見我的回答,葉美琉開心地綻開了笑容。唔……比我想像中還要有精神嘛。

雖然我很想問問她關於昨晚的事,或者是待在似鳥家裡的感想……

「你還在摸魚啊?上課會遲到的喔?」

不過在翠蓮面前,我看還是作罷比較好。畢竟她看起來一臉不悅。

我們三人一起步行到車站,搭上了非尖峰時段的電車。此時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想問問也和我們一起搭電車的葉美琉。

「葉美琉,你上小學也要搭電車嗎……?」

「她可是八坂原學院小學部的學生喔。」

該學院是這一帶相當有名的私立學校,學生儘是些有錢人家的子弟。話雖如此,但其實我和翠蓮也是從那間學校畢業的學生。雖然我家並不是什麼家世顯赫的名門,但由於我和翠蓮感情很好,為了實現愛女任性的要求,翠蓮的父親還特地跑來說服我老爸(我猜學校方面八成也是他去疏通的),最後還是半強迫地把我們兩個都送進了八坂原學院。

這間學院的小學部和國中部都安排了極具個性的課程,也因此讓我在這段時期獲得了不少有趣的經驗。但因為該校的高中部所安排的課程屬於精實的升學教育,加上沒有免試升學的管道,於是我決定改報考其他高中。

當時翠蓮仍希望我們能繼續在一起,因此她也擅自報考了其他高中,但她的父親只允許她報考一坂學園。因為在這一帶唯有就讀一坂學園,才能勉強維持住名門望族的「格調」。

但在翠蓮堅不退讓的反彈之下,我們才會直到今天都還能就讀同一間學校……

「這樣啊,原來你也是八坂原的學生,那就算是我的學妹羅,葉美琉。」

「是的,啊,這件制服也是大姊姊以前穿的喔。」

葉美琉有些興奮地說著。翠蓮則是摸摸她的頭,露出有些複雜的微笑。

「在外面不用刻意叫我『大姊姊』啦……嗯,就像叫靜姬『哥哥』一樣,叫我『姊姊』就好了。」

雖然眼前的小女孩差點就變成了我的妹妹,但如今看到兩人相處得似乎頗為融洽,我也不禁鬆了口氣。接著我繼續將忽然浮現在腦中的話題拿出來。

「只不過也才過一天而已,想不到你這麼快就能入學呢。」

「今天聽說是要去考編班考試……雖然說是情婦的孩子,但擁有似鳥家優秀血統的孩子應該不會落榜吧?」

「喔喔……原來是這樣啊……不過沒有監護人隨行沒關係嗎?」

「我父親今天要工作,母親……我才一問完就立刻被拒絕了…………那個,葉美琉,你一個人沒問題嗎?我看我還是陪你一起去吧……」

「不,我沒問題的!大家都說我是個很懂事的小孩,所以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也沒關係。」

很懂事的小孩竟然還會搞錯爸爸的家……?葉美琉自己應該不會沒想到這一點,想必是為了不讓翠蓮擔心吧……真是個懂事的小大人呢。

「……如果發生什麼問題的話,一定要立刻打電話給我喔?」

「好的。」

「如果想要鬧事的話,也要立刻打電話給我喔?」

「……好的。」

「每次只要拜託靜姬事情,最後都一定會弄得無法收拾,所以拜託你別再鬧了……」

從好幾次都因為我的惡搞而吃足苦頭的翠蓮口中說出來,聽來格外地沉重。

在轉車的車站目送葉美琉下車後,我和翠蓮又隨著搖晃的電車繼續前進。

「……」

「怎、怎麼了嗎?」

我從側邊注視著臉上表情既像是擔心又像是關心的翠蓮,被我的目光緊盯不放的翠蓮於是有些畏縮地開口問道。

「你變得比較像個感情豐富的人了嘛……」

我感嘆地說道,翠蓮則是帶著嘆息如此回答:

「當了靜姬的青梅竹馬十幾年,感情當然會變豐富羅。」

「那麻煩你支付我幫你豐富感情的費用。」

「我才想要跟你討呢!!」

我伸在半空中的手被翠蓮用力地打了一下。

為了塑造翠蓮的個性,那些加諸在我身上的困擾,無論質或量可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耶……

「……算了,反正你平常就一直在找我麻煩,我早就習慣了。之後如果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事,記得告訴我一聲。」

聽見我這麼說,翠蓮有些害羞地輕輕點了點頭。

我們一邊聊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彼此心照不宣地避免碰觸到昨晚的話題,就這樣渡過了電車上的時間。

一坂學園校如其名,由車站開始延伸綿長的坡道盡頭處,可以看見高聳的校園直指天際。但是明明就只是間學校,有必要特地蓋在這麼高的坡道上嗎?難道是故意惹人嫌?

但話說回來,因為每天都得爬坡的緣故,使我鍛鏈出一雙勇健的雙腿。我踏著健步如飛的步伐登上坡道,穿過學校正門後,有個和我不太熱稔的馬尾女學生髮現了我,她的臉上頓時綻開如花朵般的笑容。

「啊,是靜姬同學耶,過去跟他打聲招呼吧。」

走在馬尾女孩旁邊,頂著西瓜皮造型的女孩則是有些畏懼地反對。

「不要啦,你沒看見似鳥也在他旁邊嗎?」

「咦,那有什麼關係?早安!靜姬同學,似鳥同學。」

西瓜皮女孩的表情毫無掩飾地表現出『唉……我不是叫你不要自找麻煩嗎』的態度,但馬尾女孩仍是我行我素地走到我們面前,爽朗地打著招呼。到這個階段為止一切似乎都還相安無事……

就在我想要回覆對方時,翠蓮忽然站到我和馬尾女孩的中間。

她全身上下散發著懷疑的氛圍,射向我的視線彷彿像是看著某種穢物一樣。接著她用一副連開口說話都有些不耐煩似的態度開始問起話來。

「你是哪位啊?和我還有我的青梅竹馬講話,口氣還真是放肆呢。」

翠蓮露出彷彿在看米蟲般的鄙視眼神,毫不客氣地質問對方。

「……」

這就是事實。除了我和極少數的人之外,翠蓮這傢伙在其他人的眼中即使用猛毒來形容都不為過。她在面對其他人時,總是會以傲慢的毒舌攻勢給對方下馬威。這得歸咎於翠蓮父親從小灌輸她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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