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魔王尊與一千位新娘 第五章 血之饑渴

在紫苑寺宅邸地下這間擺放了許多詛咒用道具與古書的寢室,初音招呼某位男性進門。

「冬子,你可以退下了。待會兒不要讓有葉或阿尊靠近這個房間。余有話要跟這個人單獨說。」

領客人來到這裡的冬子表情緊繃地點點頭,接著就退出房間了。

男子確定房門已經關好後,便一邊晃動著緋紅色祭袍的下擺,重新轉向躺在黑色棺木里的初音。

他擁有灰發與孤傲的鷹勾鼻,此外還生著綠松石般的眼睛。

「好久不見了,巴貝里尼。檢邪聖省的長官來這個魔物的巢穴有何貴幹?」

初音的這番質疑讓巴貝里尼樞機主教嘴角一歪。

「怎麼,我只是來親眼確認一下而已。像你們這種污穢的吸血鬼是不是已經墮落為平凡的野獸了。」

「為了這點小事就特地大老遠從梵蒂岡前來,真是辛苦你了。」

「當然不是只有這件事。只不過其他行程就跟你無關了。」

「喔,你們原本的工作不是也荒廢上千年了?」

巴貝里尼臉上的冷笑一下子消失。

檢邪聖省的本來工作,指的就是異端審判。

恐怕是聽說還肉機關在日本突然活躍起來,才會前來直接指揮行動吧。初音也明白,還肉機關可能跟全地普遍教會內部有所牽連。既然是來自內部的敵人,進行處置就是異端審判官的職責了。感覺自己被套話的巴貝里尼氣得咬牙切齒。

「哼,你還是很愛多管閑事啊!不過,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吸血鬼礙事,我的工作才會變得更為棘手。救世軍的對魔物裝備也好久沒派上用場了,我們要直接消滅紫苑寺根本是輕而易舉。」

「不準對紫苑寺出手——這不是教宗的命令嗎?」

「只要撤消命令就好了。已經發現你們失去理性的徵兆——光是這個理由就夠了。」

「只是徵兆而已啊。直接率領一連軍隊過來不算擅自行動嗎?」

「那又如何!我們檢邪聖省只要發現徵兆就能行動,誰敢說個不字!過往的獵巫運動就不知道血祭了幾萬人。已經等很久了。我們會繼續等待再度展開的那天到來!」

巴貝里尼走到棺木旁邊,彎下膝蓋,抓起初音纖細的手腕。他的握力大得驚人,讓初音根本無法甩脫。巴貝里尼一把拉高初音的手。初帝的指甲依然是全黑的,指尖的血管也浮現出令人不快的青色。

「你們還是快點爬回那灘骯髒不凈的血泊吧!銀質子彈我們這裡有的是。我們太清楚了,過去不知有幾百萬的魔物都是這樣重回主的懷抱下!像你們這樣的吸血鬼,唯有被消滅才能獲得救贖。在被詛咒的污穢記憶中掙扎很辛苦吧!我說的一點也沒錯吧!」

初音回瞪著巴貝里尼那雙混濁的眼睛,一語不發地等待對方主動放開手。樞機主教這才用鼻子哼了一聲,放開初音的手腕並再度站直。

「你就在這裡發抖並等待神的救贖吧!一邊哭喊,一邊體會被拯救的歡愉。這棟房子今後將會在我們的嚴密監控下,隨時都可以進行包圍殲滅。」

巴貝里尼拋下這番話後就想離開房間。初音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就算活著充滿了痛苦,那又如何?」

樞機主教在房門口前停下腳步,回頭對初音蹙起眉。

「就算紫苑寺一族只能抱著記憶在地上掙扎、打滾,那又如何?」

初音以冷漠到幾乎要結凍的聲音繼續說:

「被神無視的余輩,不會將這種結果歸咎到他人身上。余輩只想繼續愛人、與人交好、繁衍子嗣罷了。就是這樣余才能誕生,綾音才能誕生,有葉與阿尊才能來到這個世界。余輩為了生生不息而持續奮鬥,這還需要其他理由嗎?」

「這種哀鳴還真是坦白啊!」

樞機主教不屑地吐了一句。

「隨便你怎麼說好了。你們的理性遲早會被不斷累積的死者記憶壓垮。現在不論以多麼美麗的詞句修飾,最後都只會墮落為在半夜徘徊的野獸,對著鮮血流下饑渴、骯髒的紅色唾沫而已。」

「不可能。余就算捨棄這個身軀,也要保護有葉與阿尊。」

樞機主教什麼也沒說地打開房門,但他的腳步再度上住。

那是因為昏暗的走廊上另有人影。這回就連初音都感覺到一股寒意。

「不準靠近我可愛的祖母大人。想死嗎!你這隻梵蒂岡的紅色猩猩!」

原來是尊。驚人的殺氣自他全身迸發而出,魔名也在手臂與脖子等部位不停發光。只見他死瞪著樞機主教。

「阿尊,你先退下吧——」

初音想從棺木中爬起身制止孫子。但令人訝無的是,巴貝里尼樞機主教竟然對尊行了個禮,然後就直接從他身旁通過,最後離開了這條昏暗的長廊。

還不確定那身緋紅色的背影是否完全被幽暗所吞噬,一陣著急的腳步聲便直接朝初音趕來。

「祖母大人,您沒事吧?樞機主教對您做了什麼?」

原來急忙趕過來的人是有葉。至於在她背後的則是一臉歉意的冬子。

「很抱歉,我沒辦法阻止尊少爺與有葉大小姐。」冬子垂下頭。

初音露出苦笑,並重新靠回棺木里的枕頭上。

這兩位孫兒真是讓她疼愛不已。

「那個滿手血腥的禿驢,看我連他帶來的部隊全都一起殺光!」

「笨蛋,做這種事只會惹惱教會而已,不如透過軍方找義大利政府抗議吧!」

「你們兩個都先慢著。不管是梵蒂岡還是凈化血的事,都交給余來處置。」

「可是,祖母大人!」

有葉對初音露出快要哭出來的眼神。她的內心想必很不安吧。自己的血日益污濁這件事,實在很難置之不理。

「你們倆之後盡量不要介入戰鬥。吸愈多那種血,只會讓發作的間隔變短。如果可以,最好多爭取一點時間。」

「祖母大人,您究竟有什麼打算呢?」

聽了有葉的提問,初音搖搖頭。

就算告訴她,也只會讓她更為不安而已。因此,初音笑著這麼說道:

「你很快就能不在意這些生理問題,盡情與阿尊親熱了。不如趁現在先討論好家庭計畫。 」

「怎麼連祖母大人也這麼說!」有葉忘情地敲打棺木邊緣。「人家才不想被那種滿是性慾的傢伙靠近哩!剛才我就在隔壁房間時,他竟然對那位巴小姐——」

聽著有葉可愛的嬌嗔,初音重新躺回棺木,閉上雙眼。

這些惹人憐愛的紫苑寺家後代,自己一定要盡全力守護下去。

有葉當晚作了一個夢——在那段血的記憶中,包含了幾百、幾千人的死亡瞬間。

鎖子甲嵌入人的皮膚留下傷痕、折斷的箭、馬蹄急忙踏過旱田的腳步聲、四處亂飛的手榴彈以及充斥於空降吊艙中的金屬碎屑氣味。

在這些年代與地點交錯不一的記憶當中,所有畫面都是在同一種感覺下告終。

那就是血與體溫不斷自身體被吸出的感受。

(啊,就像這樣……)

(犧牲者被紫苑寺血族們吸取生命力的記憶。)

(為什麼會混雜了這麼多、這麼污濁——)

等有葉蘇醒並爬起身的時候,床上沾滿了血,讓她霎時還以為自己依舊身處夢境。

在濡濕床單下微微發熱的《血田》觸感使她頓時回過神。原來這並不是夢境的延續呀。

(自己在熟睡中無意識排出這麼多血嗎?)

當她慌忙將手沉入血潮中,準備重新吸回體內時,驀然發現一件事。

一路蔓延到地毯上、接受著微弱曙光照耀的血海表面,很明顯地正冒出泡沫。不,那好像不是泡泡,而是一種在四處不斷竄起的蠢動。這些奇怪的突起持續重複著衝出表面又沉下去的現象。

終於,有葉明白了那是什麼。

手指,人的手指!在血海中想要突破的手,不知道有多少只。甚至還有默默無聲但表情音澀的臉孔。

「——呀啊啊啊啊啊!」

有葉閉上眼發出慘叫,並努力將意識集中於指尖。

無數的苦悶臉孔終於發出了聲響。

那是有葉及其祖先殺過的人們所發出的。

(不趕快吸回去的話……)

(不趕快吸回去、並閉鎖在自己體內的話……)

周圍的血潮湧現了漩渦,有葉就算閉著眼也能感受到這點。咻、咻嚕、咻嚕嚕嚕嚕——有葉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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