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蘇醒的凶鳥

意識在深沉泥濘般的黑暗當中蘇醒過來。

(咦……我到底……這裡是……嗚!)

「嗚咿!咳咳!咳咳!喀、咕、咦咦……」

吸入高濃度的霉味與塵埃,再加上混雜纏人濕氣的惡臭空氣,讓產生噁心感覺的我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呼、呼……真是的,到底在搞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

當紊亂的呼吸慢慢平靜下來,想要確認自己所處狀況的時候——

「咦,身體怎麼……嗚、嗚、嗚哇!這是什麼!」

我首先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異常狀況。首先是我的手被綁在身後,手腕也被固定住了,腳的大腿、小腿以及腳踩也被仔細地捆綁,當然也就無法站立,只能像毛毛蟲一樣地蠕動。

「到、到底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應該說這裡是哪裡啊!」

雖然因為這超乎想像的發展而陷入混亂,但我還是驅使受到極度限制的身體來看著周圍。

這個地方沒有光源,籠罩在沉重的陰影之下。凝神注視後,可以看見牆壁、打開的門以及後面的房間。看來是某個地方的室內,但是卻看不見任何傢具,出現在視界里的牆壁與地板都臟到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而且到處有龜裂的痕迹。

從老朽化的情形來看,可以推測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恐怕是某處像廢墟一樣的地方吧。我則是躺在被攤在地上的報紙上面。

「……嗯,我應該是在照顧葦原學妹的時候遭到襲擊,醒過來的時候就在廢墟里被綁住了……咦?這不就是所謂的綁架監禁嗎……?」

這危險的四個字浮現在我腦海里,讓我內心的恐懼加速增加。

被綁成不正常的姿勢並且躺在地板上讓我的身體有些疼痛,但是沒有受到暴行的外傷或者痛楚。但想到已經有田中以及葦原兩個受害者,就不禁覺得自己接下來可能也沒辦法毫髮無傷。

但做出如此行為的犯人到底是什麼身分呢。

從恐嚇信開始的一連串事件。正常人實在不可能對高中生做出威脅、傷害甚至綁架監禁的行為。而且搞不好還會傷及性命。當我想到這裡的瞬間,就先聽見喀嚓喀嚓的門把轉動聲,接著是生鏽的大門發出「滋、滋滋」的刺耳聲音並且被打了開來。

內心的危機感不停上升,但是被綁住的身體卻完全無法改善目前的情況。犯人慢慢靠近的腳步聲,讓我的緊張感與恐懼感快速親升。

緊接著——

「……咦?」

意想不到的人物登場,讓我的腦袋一瞬間變成空白。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名女孩子。手上拿著便利商店的塑膠袋,穿著鞋子就直接進到室內。

「啊,醒過來了嗎?蒼衣學長。身體會不會痛?雖然鋪了報紙,但直接把你放在地板上總是有點過意不去,不過這裡只是變成廢墟的老舊公寓,所以沒有床鋪這麼奢侈的東西唷。」

帶著笑容的女孩子,很高興般對腦部還無法處理眼前情形的我這麼說道。

「葦、葦原學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沒錯,出現的正是我認識的少女,葦原月子。和最後看見她時完全一樣的髮型與服裝,纏著繃帶的手與染血的制服,以及臉頰上的傷痕都讓我更加確信她的身分。

「對不起,原本想在學長醒過來前回來,但這附近都沒有便利商店,所以多花了一點時間。學長會不會口渴?肚子餓了的話也有吃的東西唷。麵包和飯糰,你想吃哪一種啊?」

(等等、等等、等等。這個女孩從剛才開始就不對勁了!看見我陷入這種狀態,怎麼還會出現這樣的反應呢!)

葦原即使看見明顯遭到綁架監禁的我,也沒有露出驚訝或慌張的模樣,反而以極為自然的態度跟我閑話家常。

對於她所產生的莫名不信任感——導出了非常難以相信而且也不想相信的答案。

「……葦原學妹。」

「是的,怎麼了嗎?啊,抱歉,想上廁所的話可以忍耐一下嗎?正如你所見,這棟廢棄的公寓沒有自來水,而且在綁起來的情況下也很難讓你上廁所。」

「你就是這一切的犯人嗎?」

「雖然不清楚學長所說的一切範圍到哪裡,但應該如你所想像。我就是犯人。」

葦原完全沒有隱瞞,但也沒有豁出去的樣子,只是以既然你問了我就回答的輕鬆態度說出實情。

「……恐嚇信也是你放的?」

「是啊。要製作那封信真的很花時間。但像是拼貼畫一樣,很有意思。」

「把田中從樓梯上推下去的也是你?」

葦原果然還是回答了「是啊」。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和田中聊得那麼愉快嗎!」

「是啊。那一天真的很高興,我也很喜歡那個人。但是這完全是另一回事。只是因為有需要,所以我就做了。」

「太過分了吧……那麼綁架監禁我的也是你啰……」

「是啊。我也很佩服自己逼真的演技呢。用自己的血果然很有說服力吧。雖然這下得把制服送洗就是了。」

她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拿出美工刀給我看。

「你是……自己割傷的嗎?」

「老實說真的有點恐怖。但是,傷太輕的話衝擊性又不夠,所以我就狠下心來划過去了。」

葦原笑著用刀刃滑過靠近自己肌膚的地方,重新呈現劃傷自己時的情形。

能夠毫不在乎地對自己臉孔揮刀的神經讓人覺得很恐怖。

不對,最恐怖的應該是她一直保持著跟平常沒有兩樣的態度。

即使自己的犯行曝光也沒有豁出去的感覺,此外也沒有露出邪惡的表情或者發言,從頭到尾都是我所熟悉的葦原月子。

這時候我才終於想到。

這個女孩子心中是不是沒有善惡觀念。

不論是什麼樣的善行與惡行,都是在同樣的心情下進行。所以才能輕鬆地從樓梯上推下一起度過快樂時光的田中,並且綁架我然後監禁在這裡。

(這傢伙可能真的腦袋有問題……)

如果葦原是那種典型的卑劣壞蛋,那麼在感到恐懼的同時,也會有強烈的憤怒感吧。但是對於現在的她,讓背部彷彿要凍僵一般的恐懼卻遠勝過怒氣。

想到之後應該會降臨到自己身上的冷酷下場,我就打從心裡感到害怕。

有必要的話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我,回家路上甚至先去Mister Donut買完甜甜圈才回去——很容易就能想像出這樣的光景。

(總之得先想出逃離這裡的方法……)

但是捆綁住身體的繩子比想像中牢固,我根本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平安逃離的手段,剩下來就只有被像※煌那樣,總是會在危險時刻及時出現的調整者所救,或者葦原一時心軟——這種完全只能靠別人的方法了。(譯註:指『機動戰士鋼彈SEED』的第一男主角煌·大和。)

「啊,對了對了,有一件事必須訂正。」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我正拚命想著逃亡方法的葦原……

「剛才一不小心就說了全是我乾的好事,不過那有點太誇張了。因為在那種狀況下我不可能讓學長昏過去。」

我確實是在抱住受傷的葦原時,被人從後面擊倒。

從這個事實能導出的結論只有一個。也就是——還有共犯。

在這種毛毛蟲狀態下,得應付狂人葦原以及謎樣的共犯兩個人,甚至是比這更多的人數,這個沉重的事實變成絕望感重重地壓在我身上。

「難得有這個機會,還是出來露一下面吧。請進。」在葦原的呼喚下,待在隔壁房間待命的人物就緩緩現出身影。

「——咦?」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名穿著運動服的嬌小少女。

那過於熟悉的模樣,讓我死命在心中重複呢喃著「是我看錯了,只是長得很像而已」。

「抱歉讓你久等了,紫羽學姊。」

但葦原的話立刻擊碎了我的願望。

「不會吧……?為什麼、為什麼紫羽會……」

「…………」

紫羽什麼都沒有回答。嬌小的身體因為緊繃而看起來更矮小,沒有任何錶情的臉則是一片蒼白。一瞬間她像是很愧疚般瞄了一眼以絕望眼神往上看的我,接著就立刻移開視線,再也不看向我這邊了。

這和家裡蹲時的紫羽又有所不同的模樣,終於讓我的思考再也無法運作。

但我還是知道唯一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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