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已經不在天空樹了!?」
周末的中午時分,在某個河岸邊。
蓮次的聲音在別說是人連車輛都鮮少經過的橋下響起。
「你確定么,葉?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穿著沾滿汗水的T恤,對手機喊話。
『贊助商給的。他除了我們以外還資助了別的入侵者』
「怎麼會……明明從那以後才過了兩周不到。這不會是騙人的吧?明明兩年以來它都在淺草」
『我還拿到了用長鏡頭拍的照片。正因為是天空樹那種很高的地方,才能從遠處拍攝。確實,展望台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蓮次無言以對。
在汗流浹背的他身後,還有一個拿水桶往河裡打水的人。他將水倒到自己頭上,清洗邋遢的金髮和胡茬。
『它只是不在展望台,或許還在淺草。但我覺得它更可能移動到了別處。從EOM特有的『徘徊』行動來推測,它或許是進入了『遷徙』的階段』
「……EOM的領地意識非常強,特別是那些強大的EOM。平常只會在一定範圍內移動或是一動也不動——」
『如果大規模的戰鬥之類的原因導致周圍環境劇變的話,可能會移動到別處。如果也是那種類型的話……我不認為它還留在淺草』
「是因為我們攻擊了它么……!」
果然,那時候就該完全打倒。
正因為當時不可能成功,局面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但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很不甘。
知道目標的所在地,變身Shot有很多,沒有人來妨礙,蓮次和人工衛星HIMAWARI合二為一的——
毫不誇張地說,那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那我們……又要從尋找開始做起了么」
在知道目標在淺草的前提下,還花了兩年時間才到達。
如果要從零開始尋找的話——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
『為了防止這種事態發生,才有了我這次的任務』
葉方說道。她低沉的口吻暗示了任務的困難度。
『救務廳一直在監視。現在肯定也在追蹤,所以知道它的下落。我一定要連通救務廳的情報網』
「但這還是太危險了吧?」
『不是你說要行動的么。說實話——要行動只能趁現在了。只能在救務廳企圖強化軍備的這個空擋混進去打通關係。新部隊的部署一旦穩定下來,就不好潛入了』
「……說的也是,那你小心吧」
『你也是,要好好乾』
通話結束後,蓮次仰望天空。
「,不在了……」
這是意料之外的情況。
這樣的話,就連侵入臨界區域的意義都沒有了。
就算能穿越進入臨界區域——也不知道該往東南西北哪個方向走。
「完了么?」
金髮的白人男性用英語對走投無路的蓮次搭話。
「趕快搞定……我想睡了」
長而雜亂的劉海間隙中,露出一雙藍黑色的兇狠的雙眸。他身長接近兩米,所以不知從哪裡撿來的破爛夾克衣擺顯得不夠長。從他那赤手空拳搖搖晃晃的架勢來看,今天也喝高了。
「O……OK,Keith」
蓮次用蹩腳的英語回應。他彎下腰,身體往前傾,雙腳像相撲一樣張開,左手的拳頭擋在要害喉嚨前,右手拿著模具匕首。
「哼……」
金髮男子基斯,也略微搖晃著潛下身。
雖然搖晃,但這架勢和蓮次一模一樣——不,他那邊的才是原版。
蓮次和葉方在原傭兵基斯的手下學習近身格鬥和求生術。
葉方說這是贊助商中一個搞黑社會的人介紹來的。他原本是雇基斯當保鏢,但因為『問題』太多所以很困擾。
「——!」
一陣暴風吹過蓮次頭頂。
像大炮發射出來一樣兇猛的踢擊。基斯往前跨一步就縮短了與蓮次的距離,如果完全吃下這一擊,蓮次的臉就徹底破相了。不僅如此,還會頸椎斷裂當場死亡。
雖然千鈞一髮之際避開了他厚重的靴子,但恐怖才要開始。
基斯的手伸向了身體失去平衡的蓮次。
「嗚哇啊……!」
蓮次狼狽地避開像蛇一樣襲來的粗壯手臂。
被那手臂抓住也是即刻GAMEOVER。
會被強行拉到他身邊,然後唰,唰,唰——用本來應該拿著匕首的右拳連續攻擊要害。
或者被按倒,然後用厚重的靴子踩爛臉。
蓮次至今為止遭受的這種打擊不下百次。就算如此蓮次還活著。他知道這個醉漢一直都是手下留情的。
或者該說是,當他是個用不著拿出真本事對付的小屁孩吧。
「……你,還真是個沒才能的小鬼呢」
基斯並沒有追擊在地面上翻滾拉開距離的蓮次。
「不能用槍,不要拿槍,射擊是習慣性動作。而你再怎麼訓練都沒有那種不論發生任何情況都能穩定射擊姿勢的天賦……和另一個小鬼不同。看到敵方和你距離還遠,就逃,藏起來。你沒有勝算」
基斯嘰里咕嚕地說著英語,蓮次幾乎連一半都理解不了。
雖然名義上是師傅,但基斯這人基本上什麼都不教。蓮次他們只是在不斷躲避他的攻擊,模仿他的動作。
「哼……!」
呼出一口氣,主動接近基斯。
「近身的時候不要防禦,不要被打中」
虛晃一槍後攻擊其喉嚨,但還是被輕鬆化解。
仰過身子躲避基斯的反擊。然後跳起來,躲避瞄準自己失去平衡的腳襲來的踢擊。被彷彿站在高鐵旁邊一樣的風壓席捲後,蓮次凌空踢向了基斯的肩膀。
目的並不是造成殺傷,而是通過踢擊接力與對方拉開距離。
體重差距太明顯,在蓮次看來對方簡直就是灰熊。他不得不用雜耍般的動作躲避基斯的攻擊。
「反正沒人會比你體重還輕。就算防守或是接下攻擊,你也會失去平衡。對手還是很有利,會把你打倒無法還手。並且,沒人會比你體力還差。所以持久戰對你也不利」
蓮次和基斯拉開距離對峙。
「刺拳和勾拳也沒必要修鍊。戰場上不可能有你這種小鬼一拳就能打倒的敵人」
努力學習了英語的蓮次勉強能明白這句話。
正如基斯所說。
在那個世界,不可能有能一拳搞定的敵人。異形和敵對的入侵者是不可能一拳打倒的,EOM更是如此。
「柔弱的你能幹的事很單純,就是躲。不要被對方打中」
基斯輕鬆避開了蓮次揮來的匕首。伸手去抓那個一瞬間沒站穩的男人——但還是被避開了。
「躲避,然後抓住,唰,唰,唰」
反倒差點被基斯抓住的蓮次也勉強避開。
「躲避,然後抓住,唰,唰,唰——就算匕首刺中對方一次,憑你的力道恐怕也不能一擊制勝。抓住對手,瞄準好,攻擊要害」
本以為避開了,沒想到那是假動作。
蓮次醒悟過來時,已經被基斯另一隻手抓住了衣襟。
「咕啊……!」
根本不是『唰,唰,唰』能形容的。
像霰彈槍一樣兇猛的連續攻擊打在蓮次左胸上。雖然在前一刻用手擋住了胸,但是力道穿透了手臂,貫穿了胸——不,彷彿貫穿了整個身體。
「然後迅速面向下一個敵人。戰場上很少出現一對一戰鬥的局面」
基斯言出必行,將蓮次像垃圾一樣扔開。
「咕……唔……!」
肺部產生痙攣,呼吸困難。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基斯又說中了。
在臨界區域內,異形,特別是犬型的異形是集體行動的。他不止一次被這個醉漢教官的教導所拯救。
「你們別來了。我對那個丫頭也說過了。把酒和飯留下,趕快消失吧」
往常的話,今天的訓練就這樣結束了。
但是——蓮次盯著男子的後背,緩緩站了起來。
「……」
因為受傷膝蓋有些顫抖,但還不是動不了了。他架起匕首。
「——想要突襲也得先藏起來再說」
輕鬆察覺到他氣息的基斯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