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言情只是暫時的 我最喜歡寫政治小說

有好多人覺得我身邊肯定是美女如雲,但我的生活中確實沒有,……那些都是想像出來的。

我是一個胸懷大志的人,但這幾年確實是做小兒女狀,撒了點兒嬌。

其實我最喜歡寫政治小說,大的人物,大的政治背景,大的事件,我對官場很熟悉。

解璽璋(以下簡稱「解」):《便衣警察》是你的第一部文學作品嗎?

海岩(以下簡稱「海」):在部隊的時候,寫過一個獨幕話劇,在師里參加過文藝匯演,那時才16歲。

解:從《便衣警察》到《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愛人》,你感覺到沒有,在你的作品中談情說愛的成分越來越重了?

海:寫《便衣警察》的時候沒怎麼涉及愛情,主要是寫那幾年對人們的生活產生重大影響的政治事件,像天安門事件,粉碎「四人幫」,老幹部平反,寫的是大的政治變動當中一個人的命運的起伏。那個時代讀者都特別關注國家大事,「四人幫」倒了,天安門事件怎麼評價,平反不平反?誰受委屈了,誰受冤屈了,誰又出來工作了?整個社會都關注這個。現在這個時代不同了。

解:為什麼後來你的作品中愛情的成分越來越重了呢?海:我沒有有意識地轉,原因之一是時代發生變化了,一般的讀者可能會對更人性化的東西、更個人化的東西更關注,以小見大地思考社會,思考人生。

解:從《便衣警察》到後來的寫作,中間好像空了一大段時間?

海:大約10年左右,中間寫了一些散文和中短篇小說。

解:再寫長篇是什麼時候?

海:《一場風花雪月的事》,那就到了90年代了。也不是有意寫的,我是一個很被動的人,很少主動想做什麼事,有人拉我參加一個海馬公司,還委了我一個副理事長,王朔是理事長,還有朱小平和莫言,合寫一個《海馬歌舞廳》,還有一個叫張策的,拉我合寫一個《警察本色》,每人寫4集,分給我一個走私的故事,我就寫了一個走私小提琴的,正好當時王立平找我,問我認識不認識國際刑警,說團里有一把義大利小提琴,讓人給帶出去了,那時叫叛逃,不回來了,想讓國際刑警幫助追回這把義大利小提琴。我當時就給國際刑警中心局的局長寫了封信,希望他能關心這件事,他們派人去找了,據說到現在也沒追回來。我想,寫別的走私都比較俗了,就寫這個走私小提琴算了。寫到一半時覺得4集容納不了,我希望寫8集,人家不同意,說別人都寫4集,憑什麼你寫8集?我說那我退出算了,也不行。我就換了一個案子,一個綁架的案子。那個劇本就放起來了。有一天收拾東西,翻了出來,覺得寫了一半怪可惜的,就把它改成一部小說發表了,出了單行本,然後改成了電視劇。

解:你是不是特別不喜歡別人說你是言情作家?

海:不是。我可以說是言情的,但不太希望別人說我是「瓊瑤」。瓊瑤在文學上、商業上,在這個時代,她有她的運作方式,有她的寫法,有她的道理和價值,但我作為一個讀者不喜歡她的東西。

解:有人把你比成她嗎?

海:有人比呀,說海岩也像瓊瑤一樣,現在有人又迷海岩了,他們從效果上類比,其實我從效果上也沒達到瓊瑤那個程度。

解:你覺得你的小說和瓊瑤有什麼區別呢?

海:我覺得瓊瑤的東西從主題到故事甚至到語言更模式一點。我也有模式,但不像她那麼模式化。我的小說有現實的部分,也有虛幻的部分,但她的東西現實成分太少,太假。還有就是我的讀者比她的讀者年齡層次普遍要高,她的讀者是中學以下,上了大學還特別迷戀瓊瑤就有點讓人看不起了。我的讀者可能40歲、50歲的都有,大學生和都市白領,特別是一些女士,對我的東西很喜歡。

解:其實我倒覺得你有些像張恨水。

海:張恨水的東西我沒看過,瓊瑤的東西我也沒看過,但我看過她的小說改編的電影和電視劇。

解:我以為你和張恨水所走的道路恰好相反,張恨水開始寫的是比較純粹的愛情故事,所謂言情小說;後來則越來越多地增加了社會性內容,有人稱之為社會諷喻小說,比如後期創作的《魍魎世界》、《八十一夢》等。你在開始是比較注重社會性描寫的,而慢慢地社會性描寫在你的小說中就被淡化了,進入到一種更個人化的描寫,越來越言情了,越來越嫻熟地寫青年男女之間的戀愛,幾乎是很純情的那種。

海:但上一本《玉觀音》我還是寫到了一些社會背景,寫到一些從體制里出來的人的狀態。《你的生命如此多情》也寫到了國企改革的情況。這本是比較純情一點。

解:一個男性作家,四五十歲的年紀,寫小男女的愛情,怎麼找到他們的那種感覺和狀態?

海:有好多人覺得我身邊肯定是美女如雲,這種事不少,但我的生活中確實沒有,而且我也沒有時間和條件接觸我在小說中寫的那種年齡、那種社會地位和身份的人,基本上就是想像出來的。為什麼還要寫呢?因為有的人越是年齡大,越沉迷於他的青春往事,留戀那個時候,有一種情結在裡面。我工作和生活的環境中接觸的人以四五十歲以上的男性為主,年輕女性接觸很少。我是想脫開這個環境,到少男少女的那樣一個氛圍和生活空間里去想像,這是我個人的一個心態。我怎麼能熟悉他們?主要是憑想像,我也覺得挺吃力的,因為我的想像是基於我年輕時的狀態,那個時候的人際關係和語言,與現在的年輕人是不一樣的,差別非常大,價值觀、行為方式、思維方式,都不一樣。

解:從你的書看,你對這一代年輕人的把握並不太離譜。

海:這個歲數的人看了,有不少人還說特別真實,這樣就刺激了我的創作。

解:我覺得你對他們還挺了解的。他們的愛情觀呀,行為方式呀,還是那麼回事兒。

海:我這幾年寫的小說,從《風花雪月》開始,包括《永不瞑目》、《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愛人》、《玉觀音》,還有《你的生命如此多情》,全都不是熟悉的人物和環境,比如說我沒有上過大學,但我寫的主人公是個大學生;我沒有去過雲南,但《玉觀音》的故事發生在雲南;我不了解模特,還有記者和律師,但我寫了他們。後來我就發現我瞎編的能力比較強。我為什麼不寫我熟悉的人和事呢?其實我最熟悉的是商界的事,官場的事,這是我的寶藏,我想留著以後再寫。我稍微露了一點點的就是,我相對比較熟悉的《你的生命如此多情》中吳曉的爸爸,吳長天這條線,他和他周圍的助手啊,市長啊。

解:這個人物寫得好。

海:這個人物我本來是作為一個配角的,在小說中是非常非常配角的,但是因為熟悉,一不留神寫多了,很多讀者和觀眾對他的喜愛超過了主角。但我現在寫的都是我不熟悉的人和事,不熟悉的地點和環境。

解:你在揣摩這些人的時候總有一些溝通的渠道吧?總要通過什麼人有所了解吧?不會通過呂蕭吧?

海:呂蕭和他們不是一類的,這些年我確實沒有接觸過這些人。單位里熟悉我的人,我每天打交道的四五十歲的男人,他們就不認為這是我寫的。他們說,這是你寫的嗎?酸得倒牙了。我平常在單位里的形象、說話、口氣和個性,跟我寫的東西距離太大。

解:你喜歡寫小男小女談戀愛,和你的性格有沒有關係?

海:主要是因為我寫的這些東西,從《風花雪月》開始,比較受市場和青年讀者的歡迎,被他們起鬨出來的熱情所影響,便沿著這個路子往下寫。大家都說你寫這個好,我說我不寫了,大家都說別不寫呀。我說我寫個老年人談戀愛的吧,比如吳長天他們的事,一幫人比如趙寶剛就說,我可不拍。

其實我最喜歡寫政治小說,大的人物,大的政治背景,大的事件,這是我特別有癮要表現的東西。我對官場很熟悉,我可以寫得比《國畫》那一類的東西不次。我過去看柯雲路寫的官場,發現他連官場的常識、基本的原則、黨內生活的基本規則都不懂,可能黨章都沒看過,縣委書記說的話,作的決定,都不對,常識性的錯誤很多。我還特別想寫驚險題材,比如推理小說,還想寫改革開放以來經濟領域的人和事。

解:周梅森寫的那種東西。

海:我應該不是那種風格,但是同一個領域裡的事,我應該寫得更真實一點,因為別人寫這個東西,周梅森也好,柯雲路也好,像採訪一樣。他們不像我這麼多年,在官場和商界的一個高位上,我自己完全是在這個圈子裡生存,我的喜怒哀樂,我的一次次的危機,是這樣度過來的,這個企業的好壞,生死存亡,都與我相關。我每天面對體制上的問題,我對整個國家的經濟環境和政策,對這些人物的情態,都一清二楚。在這方面,我會強過這些作家。我希望把一個經濟領域和政治領域的事寫得特別可讀,特別驚心動魄。但我一直沒有實施,其實我曾計畫寫一部100萬字的長篇小說,叫《摩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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