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血戰李家坡

李家坡戰鬥開始之前,李雲龍正在水腰子兵工廠和後勤部長張萬和軟磨硬泡。

李雲龍中等個子,長得很均勻,就是腦袋略顯大了些,用他自己的話解釋,是小時候練武,師傅老讓他練頭功練得狠了些,凈拿腦袋往石碑上撞,一來二去就把腦袋撞大了。李雲龍已和張部長糾纏了兩個多小時了,不為別的,就是想多弄點邊區造手榴彈。這是八路軍太行兵工廠的土產。

平心而論,李雲龍一點兒也不認為這種土造手榴彈有什麼好,比起日軍的那種檸檬式手榴彈差得太遠啦,邊區造的鑄鐵彈體質量太差,爆炸後有時只炸成兩半,彈片的殺傷效果極糟糕,這種玩藝兒在戰鬥中常耽誤事。可話又說回來了,就這種邊區造也不可能敞開了供應部隊,用李雲龍的話說:能拔膿就是好膏藥,有總比沒有強。

後勤部長張萬和是李雲龍的大別山老鄉,在紅軍時期就是老熟人了。所以說話也隨便慣了,似乎彼此不罵幾句就太見外啦。張部長說:「你狗日的就不像個當兵的,是他娘的商人,心算是黑到家了,我已經多給了你們獨立團十箱了,還他娘的貪心不足。」「我早聽別人說後勤部長張萬和其實不是大別山人,早先是從山西這邊逃荒過去的,我還不信,這回可真信啦,是他娘的摳,這又不是金元寶,你存著想下崽咋的?操,你要不給,老子今天就不走了,你小子還得管飯。」這狗日的哪像個團長?

「無賴嘛,都像你們團這麼軟磨硬泡,我這後勤部長就別干啦。行吧,我再給你十箱,得了,你還先別道謝,老子不白給,你得拿東西來換。」李雲龍眉開眼笑地說:「咱窮光蛋一個,連老婆都沒有,真要有老婆,就拿老婆跟你換50箱手榴彈。」張部長哼了一聲挖苦道:「嘖,嘖,你那老婆還不知道在哪個丈母娘肚子里呢,你狗日的還提前預支啦。再說了,什麼金枝玉葉能值十箱手榴彈?美得你吧,老子別的不要,再打仗時,你得給老子弄把日本指揮刀來。」李雲龍一聽便放了心,大包大攬地說:「我當是什麼寶貝,小菜一碟嘛,刀好辦,岡村寧次的刀咱弄不來,弄把佐官的還不難。」

「這樣吧。你再給十箱,我順手再給你弄個日本娘們兒來」「……去你娘的吧……」李雲龍哪裡知道,他正和張部長糾纏時,日軍山崎大隊正稀里糊塗地朝八路軍太行根據地門戶——一線天走來。

日軍山崎大隊長像那個年代大多數日本男人一樣,個子矮矮的、羅圈腿、身材壯實、脖子和腦袋差不多粗細,猛一看像一顆大號的獵槍子彈。他的臉上帶著日本軍官慣有的神態:冷酷和堅毅。他是個隨時準備為天皇陛下獻身的武士,從來沒拿自己的生命當回事。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不當回事的人,自然就更不會拿別人的生命當回事。所以,這次掃蕩,山崎大隊沒有找到八路軍的主力,可漳水、沁河兩岸的老百姓可倒了霉,山崎大隊一路燒殺,如入無人之境。

那天下午,山崎帶著隊伍走了四十多里山路,人困馬乏,正躺在林子邊上休息。

山崎大隊長背靠一棵大樹,盤著腿,正在擦他心愛的祖傳之物——一把明治天皇御賜的菊花軍刀。這把刀的柄上鑲著黃金做的象徵日本皇室的菊花圖案,在秋日的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山崎此時也不會想到,他的生命和這把刀一樣,快不屬於他自己了。

幾個打水的士兵匆匆跑來報告,說那邊密林深處有條很細狹的山縫,草地上還發現有隊伍走過的痕迹。

山崎大喜,立即命令隊伍集合,疾步向那個士兵指出的方向撲去。穿過一片濃密的原始森林,古林盡頭,出現兩座高聳的大山,兩山之間只有一條一人可行的狹窄通道。山崎站在山縫裡仰望天空,只見細細的一線藍天。不管它,進去再說。想吃掉我山崎大隊,只伯中國軍隊還沒這副好牙口。

大隊人馬排成一字形,整整走了半個小時,才走出一線天。眼前豁然開朗,競是別有洞天。山泉棕棕,野花鋪地。山崎懂一些中國文化,他記得有位叫陶淵明的古代詩人曾寫過一篇叫《桃花源記》的散文,莫非這又是一處桃花源?軍用地圖上沒有標明這個地方。山崎命令發報給旅團長:「大隊一路未遇抵抗,佔領天險一線天,繼續搜索前進。」

山崎大隊長做夢也沒想到,他無意中闖進了八路軍太行根據地的腹地。

這一線天是八路軍水腰子兵工廠的門戶,易守難攻。平時這裡有一個連兵力駐守,誰知這個連的連長見敵人衝進一線天,一槍沒放,就帶著部隊逃跑了。

根據地門戶洞開,日軍一個大隊竟長驅直入。消息傳來,八路軍總部里掀起巨大風波。

八路軍副總司令彭德懷怒氣衝天地對副參謀長左權大吼道:「把那個臨陣脫逃的連長給我抓起來槍斃!狗娘養的,給八路軍丟臉。」左權說:「我已命令軍法處執行槍決了,從敵人的動向判斷,他們並不知道這裡有我們的兵工廠。」彭德懷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來:「把這個狗娘養的山崎大隊給我幹掉。」總部的一道道命令發出去,八路軍129師各部,決死一縱隊各部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組成左右兩路攻擊集團,將日軍山崎大隊包圍在李家坡高地,戰幕就此拉開。

李雲龍的獨立團被386旅旅長陳賡當作了預備隊。他極為不滿,罵罵咧咧地在團指揮所里來迴轉磨,像條飢餓的呲著牙的老狼。

獨立團政委趙剛正伏在桌子上看地圖,他個子不高,身材有些單薄,臉色白哲,帶著書卷氣。那年趙剛還不到25歲,雖然年輕,可資歷不淺。在進入八路軍正規部隊之前,他已是一。二九運動的負責人之一了,北平燕京大學的學生。如此高的學歷,在當時的八路軍部隊中當屬鳳毛麟角了。

「娘的,咱獨立團是後娘養的?人家吃肉咱不眼饞,可好歹也得給口湯喝呀,每次都是咱們團當預備隊,這不是他娘的欺負人嗎?」趙剛連頭都沒抬,他太了解李雲龍了。他心裡有火就得找碴兒放出來,要不然就很容易憋出毛病來,他知道李雲龍正在向他尋釁,企圖跟他吵一架。趙剛心想,怎麼世界上還有這種人?自己心裡不痛快,就千方百計向別人找碴兒,什麼毛病呀?指揮所里的參謀們都知道團長這個毛病,早都借故溜開了,人家才不觸這個霉頭呢。

李雲龍見趙剛不吭聲,心裡越發惱火,他不大看得起知識分子,哼,小白臉,能打仗嗎?也就是搞搞政工,練練嘴皮子,這個團沒有政委,老子照樣帶兵。他心裡一煩,嘴上越發罵罵咧咧起來。

趙剛見他越發不像話,便勸道:「老李,你這麼發牢騷給戰士們聽見多不好,上級讓咱們當預備隊肯定有上級的考慮,好鋼用在刀刃上嘛……」

李雲龍一聽就翻了:「少給老子賣狗皮膏藥,他娘的新一團就是親娘養的?憑什麼有好事全是他們的?要我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咱獨立團老撈不著肉吃,就是他娘的政委在上級面前太熊。你怕什麼?咋就不敢跟旅長干一架?」李雲龍面紅耳赤,青筋畢露地吼道。

「老李,你罵誰?……」趙剛忍不住要發作,旋即又克制住自己,苦笑著搖搖頭,他知道李雲龍是個炮筒子脾氣,不高興了誰都敢罵,過後就完。今天他火氣這麼大,主要是惦記上山崎那把指揮刀了,既然向張部長誇下海口,就得說話算話,屙出來的屎能坐回去嗎?弄不來這把刀還有什麼臉再見張萬和?趙剛心說這個人也太認死理了,這麼多兄弟部隊參加攻擊,他怎麼就認定那把刀應該被他繳獲?旅長陳賡打來電話:「李雲龍,你小子肯定又在罵街,是不是?」李雲龍發作道:「哪個狗娘養的打我的小報告……」「你少冤枉別人,是我猜的,你給我老老實實呆著,仗有你打的,前面攻擊不順利,你們早晚要上。你聽著,輪到你上時,要打不下來……你把我腦袋擰下來當夜壺用!」「謝謝旅長,謝謝旅長,我給您跪下來磕頭啦。」「哼,你自己留著用吧,我用不著那麼大的夜壺。」陳賡掛上電話。

李家坡陣地上硝煙瀰漫,幾架日軍的飛機輪番俯衝轟炸,八路軍攻擊部隊傷亡慘重。畢業於帝國陸軍大學的山崎是個出色的戰術家,他指揮構築的野戰工事很是別出心裁。李家坡高地頂端是平面圓台,按常規,守備一方的工事位置。應構築在山坡平台的稜線部,這樣可以對進攻一方的動態一覽無餘,也便於居高臨下發揚火力。可山崎偏偏把環形工事構築在高地的平面圓台中心位置,攻擊部隊在坡下看不見守軍,直射火力便失去作用,而迫擊炮之類的曲射火力又極少。攻擊部隊剛剛衝上陡坡,只要一露頭,馬上就被日軍的狙擊手打倒。戰鬥打了整整一天,山坡下躺滿了八路軍士兵的屍體,最先參加攻擊的幾個主力團都傷亡過半失去攻擊能力。

李雲龍在望遠鏡里看得清清楚楚。他拉住一個剛撤下陣地兄弟部隊的一個營長問:山坡邊緣離那個環形工事有多遠?那個掛了彩的營長馬上明白什麼意思:有80多米,手榴彈夠不著。李雲龍皺著眉頭說了句:硬沖不是辦法,這是賠本生意。李家坡戰端一開,整個華北地區都熱鬧起來。日軍參謀長板

返回目录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