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 林語堂生活花絮

思想和生活,原是分不離的,個人思想改造生活環境,生活環境影響個人思想。

林語堂生活的花花絮絮,本書所記,大多是從他的兩個女公子林阿苔、林阿娜的日記——《吾家》——抽出來的資料。

講到《吾家》這本書的內容,先刊錄賽珍珠的序文。

《吾家》賽珍珠女士序

人們為甚麼喜歡介紹這群孩子——林阿苔,林阿娜,林妹妹——給愛讀本書的讀者呢?

這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第一,大家曉得她們的父親,就是那有名的林語堂先生;跟他有往來的朋友,更知道孩子有一個很有趣的母親。現在我來介紹這群孩子給讀者,也無非為了興趣。我常喜歡她們到我的家裡來,而且和我的孩子們遊戲,跟孩子們談笑,玩著各種有趣的玩意——她們在一塊兒表演各種新鮮、自然,適

合於年齡和能力的動作。我所以喜歡他們這樣的動作的原因,就是為了我從沒有看到她們忘記對於中國家庭生活的優美禮貌的。我所接觸過的中國孩子,無論在態度,在談笑方面,都流露著自己思想和能力,和獨立的人群相符合的高尚禮貌的表現。

這裡是阿苔阿娜所寫的小文章,還有妹妹附加的註解,不過是些快樂的合作罷了。她們的取材,大半由於她們的父親所暗示的,因此當初也沒有出版的意思;然而她們寫下來的,卻比較暗示的超過了不知多少。孩子們對於寫作覺得有趣味,我們也覺得閱讀起來,和她們同樣的有興趣。

這些文章,完全出於她們自己的手筆:沒有成人替她們修改,潤飾;不過在這群孩子預備把她們的原稿,將出版付印的時候,我給她們校閱了一遍,同時加以我認識應有的改正,但這僅僅是改正,也是一般校訂所應享的權利啊!

讀者可以立刻覺察得到,孩子們是依照各人的個性寫作的。在事實上表現出來:無論阿苔,無論阿娜,更無論是妹妹,她所寫的文字都絕對不同的。

阿苔是個純粹中國典型:她的年齡雖然不大,但她至少有觀察和想像的力量了。她從沒有一分一秒的時間,忘記她是個中國人的。她具有著中國人所讚美的嬌羞的美麗;優美的聲音,和富于思想的表情,她和西方社會接觸了以後,彷彿僅僅使她變成一個更高尚的中國人了。

阿娜卻不象阿苔了,她沒有完全中國化。不過從她

的文字中,和她所有的行動上觀察,都表現出她那種剛毅的性格;她的聰明,活潑;她從不感覺自己的差異,不論在中國或外國,阿娜總顯得有些兩樣;可是她倔強得可以使人忍耐得住。如果在某一天,我發現她的真實的天才,在她那清明的眼光中透射出來,我決不會驚異的。

而且,有時候,我似乎覺得她這種天才,現在我已經看見了。

妹妹呢?她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是只小貓,是個木偶,是位沉靜的青年女人——不管她象哪一種,她總是聰明的,她始終保守著一種情緒,能使我們驚嘆和羨慕。

在這幾個中國女孩子的眼光中以為世界向她們所顯示的,完全是明顯而又純潔的;但我們卻比較世界更觀察她們來得清楚。我們可以看得出,這種可愛的、簡易的家庭生活,是中國舊式家庭最近代化的表現;但這舊家庭已有好幾百年的基礎,成為世界上最永久的文明基礎了。

——賽珍珠女士

再錄《吾家》開端的話

開端的話

父親叫阿苔和阿娜寫日記。她們不久就開始寫了,寫得也很好,所以父親告訴她們,說不定可以出版。當我們到巴黎的時候,她們繼續寫著,而且寫得更多。有時候,也居然有人來讀這些日記。因為它們都是有興趣,而且也富於真實性。尤其是阿娜所寫的,我最喜歡那篇《家中的大鼠和小鼠》,不曉得你是否也喜歡?每天早上,阿娜坐在房裡寫些東西,她倘若聽得「像一片奶油」「As-patasButter」——這種詞句時,明天,她就會寫在日記上面了。至於阿苔所寫的,我卻有些不大明白,阿娜的一部分,我可以多告訴你們一點。象在七月十四那天,阿娜禁止我們讀書,我想她總有理由的。不過我卻始終弄不明白,她既然禁止我們去讀書,卻為什麼不去禁止別人讀書呢?有時候,別人讀著一個生字的時候,她卻把面孔藏到沙發中去。

阿苔寫得比較多,因為她寫的都是中國文字,阿苔今年十六歲,阿娜十三歲。好啦,再會啦!

——妹妹

少壯時期軼事

據《吾家》阿娜記:

這是一件滑稽事情,一個牧師的兒子,竟會寫這本《生活的藝術》。父親在小的時候曾對祖父說過要寫一本書,使全世界都聞名,現在他的願望是滿足了。父親生於1895年的10月10日。他有五個弟兄,而是最末第二個。有一天晚上,父親嘴裡吸著煙,坐著告訴我們關於他的童年的故事。

他在十歲時間同著哥哥上學。父親說那時他還小,他不以為讀書是一件好事情——因為都很容易學。

有一次要考試了,父親還不去預備,但同了朋友去釣魚。下一天父親依然得到很好的成績,可是那個可憐的朋友卻不能。

在夏天他們常是穿著破了的鞋子,連腳指也露在外面去踢球。他們吃飯時手都不洗的。有時甚至在夜裡他們到教師的桌里,偷看明天的試題去預備。到了下一天教師便奇怪全體的學生怎會成績這樣的好。這些都是父親童年時代所發生的事實。父親說那時最快樂的一瞬是:住在校中一年見不到祖母,到了回家是走進門口便高聲大叫歡呼著祖母,倒在祖母懷抱的一瞬。有時那船駛得太慢,他們為了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和歡娛,他們便會跳上岸而奔去的。父親說到家的另一方法是靜悄悄地潛躲在屋中,等著祖母的經過,突然的衝出來而擁抱著她。所以父親說他們到家時這是需要解決的問題。還有一個大問題那是當船在半路,有一站,那裡人民是在吃著豬肝湯,或是油煎餅,一樣的可口一樣的價錢都是一角錢一個,於是便要決定究竟吃哪一樣來得好。假使我是父親的話,那我便要油煎餅的。

父親說在學校他們每星期只用一角錢。而且是用得很夠,母親象覺得那時的父親比現在好得多。因為父親把大部分的錢都用來剪髮的!你想,父親會不待人催促而自己到理髮店去理髮哩!其餘的錢父親用來買糖果,當然在他這樣的孩子買糖果是很自然的。

當父親從中學畢業後,祖父送他到上海進聖約翰大學。

那時他才認識讀書的價值,真的做了一個好學生。他每年得到金質獎章,直到他自己放棄了讓他人去得到的時候為止。父親說他在上中文班的時候,他是最頑皮的一個。但父親解釋那是中文教師自己太腐敗守舊,他說人們可駕著汽車到美國,因此全班學生都輕視他。父親帶著英文書上中文班,教師在講中文時間讀英文。這時父親是讀神學系研究怎樣傳道主,後來主教卻對他說還是不做牧師的好,因父親讀《聖經》越多便越不相信它了。他說從不預備《聖經》的功課,但當主教問到問題時,父親便虛構了故事而猜度它。有時他的猜度竟不錯,但有時竟會說出《聖經》上的另一故事。

不久父親在大學畢業和母親訂了婚。母親等了四年,等候父親來娶她,後來她自己對自己說:「這位語堂先生,他已和我訂婚了四年,但為什麼不來娶我呢?」

結果是在1919年結婚的。但當我後來索看這結婚照片時使我很失望,母親說:「我們攝了好幾張,但當我們將底片交給語堂的兄弟後,他放在衣袋裡,那知袋底有個漏洞竟失落了。」

我是為這答語而很懊惱,但我可幻想到這照片是怎樣的!結婚以後,他們到美國去留學。父親在哈佛大學讀書,每科都是「優」等。後來到德國留學,他們住在寄宿所中,母親告訴我們說有一次,當她取衣服去洗時,她看見袋中露出了尾巴,父親把它拖出來,原來是一隻活老鼠!母親被這長尾巴嚇壞了,由父親把它擲在廁所中。

母親在德國患著盲腸炎住在醫院中。那時他們很窮。當母親進院的這一天,他們袋中只有十三塊錢,父親每天只吃五分錢一包的麥粉度日。於是他們打電報到中國要錢。

一天母親去看醫生,醫生說母親也許將來不能生育了,你想,母親哭得多悲傷,雖說我自己並沒有看到!但是當母親在德國懷孕阿苔時,父親說:「我們還是回家去,否則阿苔將要成為德國人。」所以他們買了船票,正當動身的一天,父親去應博士試。但母親很煩惱,假使父親得不到學位怎麼辦?父親對母親說別人既能考取為什麼我不能?後來在這天的十點鐘母親正等在大道旁,教授伴著父親來說他已榮膺博士銜了,母親真快樂得在大路旁同父親接吻了。於是他們便回中國來。他們到達了廈門而阿苔也在五月六日下地,阿苔生後,每天下午哭著,因此引起了祖父的發怒。後在北京生了我,母親說我是醫院中十八個孩子中最胖的女孩。不久在上海生了妹妹,在1936六年我們來到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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