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發現澤拉達的遺體。
管轄區內的警官趕到墜落現場的時候,那裡已經不見他的蹤跡了。現場殘留的血跡和停機坪上採集的血液一致,不過到底是誰運走了澤拉達的遺體——還是說他並沒有死——關於這點沒有人知道事實真相。
關於艾爾巴基和精神炸彈,似乎無法確定其危險性,也很難為其確證定罪。最終,艾爾巴基只犯了綁架、損壞屍體以及對緹拉娜殺人未遂的罪狀。根據目前的法律條例,並沒有與「使用妖精的精神炸彈」這類的內容。
打算從艾爾巴基那裡購買炸彈而被抓起來的恐怖分子卡里姆,也和以往的慣例一樣,被喜歡從旁干預的FBI押走了。
關於傑克·羅斯的問題,的場只能如實報告。
沒有人知道羅斯的背叛,雖然很想將他當作被澤拉達射殺殉職處理,不過已經記錄在案的現場證據不容他這樣說。畢竟,羅斯是死在的場槍下的。等到內務監察部調查的時候,一定又要反覆地說那些索然無味的證詞了吧。
停機坪一戰過了四天之後。事後處理以及一些繁瑣的手續才暫時宣告結束。在這一段時間裡,緹拉娜倒是一句怨言都沒有。在的場看來,她似乎已經累得有些垮掉了。
終於,緹拉娜回去的日子來臨了。
和她來的時候完全相反。一大早,的場開車載著她前往沿岸簽備隊的〈黃金之心〉所處的碼頭。她腰上挎著劍直接坐進車中時,已經不會像最初一樣張皇失措了。
兩人在車內也沒什麼像樣的對話。
「到這裡就可以了。」
走到即將出航的警備艇近旁時,她這樣說道。
「是嗎。」
「桂·的場。一直以來麻煩你照顧了。謝謝。」
聲音非常平淡。絲毫看不出她有感謝的意思。
這樣的話也不錯。的場實在受不了眼淚汪汪的離別。
「沒有救出菲艾爾(妖精),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屈辱,不過,我也因此知道了多利尼中也有優秀的戰士存在。僅僅是這點,我此行就沒有白來。」
「不,哪裡,什麼啊……我也受了你很多照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隨意地撓了撓後腦勺,的場說道。
「彼此彼此。」
「那麼,我們就兩不相欠了。這樣我就安心了。」
的場笑了起來,緹拉娜卻沒有笑。她和最初見到時一樣,綳著臉表情僵硬。
看起來,每當強忍著按捺住感情的時候,這傢伙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一
的場終於明白了。
恐怕,最初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克制著自己的不安情緒吧。
「哦。你忘了東西。」
的場從口袋中取出一枚銀色的別針。鑲嵌在伊達羅銀之中的謝伊南石。那是緹拉娜給奧尼爾的報酬。昨晚的場對奧尼爾嚴加逼問,好不容易才要回來的。
「對於一個只準備了下流的衣服的夜店引路人來說,這樣的報酬有點兒太高了。我另給了他一瓶波本酒做報酬。」
看來,緹拉娜沒想到可以再次看到這枚別針吧。她輕輕吸了口氣,略顯苦悶地凝視著別針。
「謝謝……不過,我不能接受。」
「為什麼?」
「這是我的原則。那東西就交給你了。」
「這樣嗎……」」
緹拉娜既然這樣說,看來是不會改變主意了。
「我知道了。那就放在我這裡吧。」
「還有這個。」
緹拉娜取下掛在腰上的長劍,將它塞到的場手上。
「喂。這——」
「這柄克雷格(長劍)已經交給你了。我本來也不能再拿起它。」
「可是——」
「好了。交給你了。」
隱藏住憂鬱的稚嫩微笑。悲傷的瞳孔。的場真的有些搞不清楚眼前少女的實際年齡。
無言地接過長劍。
出航的信號響了起來。
「那麼。再見了。強大之極的多利尼戰士啊。」
緹拉娜轉過身,優雅的白色法爾巴尼樣式的衣袖隨風飛舞,她跳上通往船艇上的舷梯。
沒有回一次頭。她的背影就那樣消失在甲板對面。警備艇緩緩駛離碼頭,離的場越來越遠。
的場一個人回到了本部。
獨自與殘留下來的大量資料文件格鬥,與同事、本部長、監察官以及檢察官一一交流,其間抽空吃個熱狗,然後再次與監察官展開爭論——
不經意間,以及回到了習以為常的生活之中。
等待他處理的,並不只有妖精的事件。其他還有塞瑪尼人的軍火走私啊,揭發可卡因大鱷啊,去賣淫集團中卧底啊,同時進行的工作多得如山一樣。因為羅斯已經不在了,在誓箜主任正式到來之前,的場的負擔一下子加重了許多。托尼和其他同事也是一樣,幾乎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時間。這可能也算是一種救贖吧。
夜已經很深了。終於從一天的工作中解放出來,的場一如既往地來到那家常去的家庭餐館中享受遲來的晚餐。
吃光那並不好吃的漢堡牛排,歪著身子看完報紙,的場瞥到靠在座位上的長劍。因為不太想將它獨自丟在車裡,便特意帶著它進來吃飯了。
那傢伙將這柄劍託付給我。
也就是說,那是和塞瑪尼騎士們所說的棄劍一樣重要的事。棄劍的騎士如果僥倖活命,便要自殺以保住自己的名聲。至少維基百科上是這樣寫的。
那傢伙回國之後,也打算自殺嗎?
應該不至於吧——的場一直都這樣樂觀地想著。不過,塞瑪尼人的常識可能和這邊不太一樣。自己是不是不應該接過這柄長劍呢。
不要做傻事,已經沒有機會對她這樣說了。
陰鬱的情緒與工作的疲勞一同壓上他的肩頭。
他沉著臉開車回到了自己的家。
果然還是該阻止她啊。談什麼自殺。她明明沒犯什麼必須要做到這種地步的才行的錯啊。當時應該再多向她問問情況更好吧。或許她很想和自己商量一下呢。我為什麼如此遲鈍——
「我回來了……」
如往常一樣戴上口罩走進房間,的場呼喚著黑貓小黑。
不知為什麼,小黑沒有跑過來。它只是在起居室的深處喵地叫了一聲。
奇怪的地方並不只有這一點。房間的燈開著。電視好像沒有關,可以聽到體育轉播的聲音。房間內的暖爐也開著。
「…………」
的場本能地拔出槍,慢慢走進起居室。
「不許——」
「動」字說了一半沒有吐出來。
緹拉娜。艾克澤蒂利卡悠閑地躺在沙發上,抱著小黑看著電視。
「嗯唔?」
緹拉娜說道。
「『嗯唔』什麼啊。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籃球。雖然我不太明白規則。」
「我沒問電視的事。問的是你,你啊!」
緹拉娜皺起眉頭。
「我怎麼了嗎?」
「今天早上不是剛剛把你送走嗎!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啊!?」
「啊啊。」
緹拉娜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後站起身來。
「我改變主意。所以回來了。」
「怎麼回事啊?你不是打算把長劍交給我,然後回國報告再自殺的嗎!?」
「所以說我改變主意了嘛。」
緹拉娜徑直走了過來,從他手中奪過長劍,輕輕嘆了口氣。
「我想了一下,在特殊情況下,這種行為是不會當作棄劍處理的。所以我也就沒有必要急著回國去死了。」
「是這樣的嗎。」
這不就和開放性百科上寫的不同了嗎。
……不。算了。那個網路百科本來也是有愛人士無償撰寫的,的確也以錯誤百出著稱。
「而且還有很多事讓我掛心。拋開澤拉達生死不明不說,這個城市中的惡徒多得像山一樣。應該有很多我力所能及的事吧。不過別針是兩碼事。那個你拿著。」
在的場愕然的目光注視下,她再次躺回了沙發上。以一種小鳥鳴叫一樣的聲音呼喚著小黑,黑貓慌張地躥回她的懷裡。
比和的場在一起時熟稔得多。
「所以,我暫時要在這裡打擾了。」
「什麼?」
「放心吧。我已經有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