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四章 訣別的早晨

空戰武道祭之後過了大約兩個月。

「我出門嘍,我會小心的。」

美空以這句話結束與父親的告別後,站在綠草如茵的平緩山丘上,面對白色十字架。

希望之丘。

壯志未成的空士們靈魂歸來的場所。

最終決戰已近在眼前,彼方與〈密斯特崗〉志願組的召集日就在明天。明天眾人將搭上飛行艇,前往〈門〉所在的座標位置。

換言之,今天是能待在〈密斯特崗〉的最後一天。

空戰武道祭結束後,美空等人過著日復一日的訓練生活,沒有一天休息。因此彼方已經事先聲明今天讓每個人自由活動。

美空當然一定會去找被選為特務隊的彼方,但再怎麼說也不可能一整天都待在他身邊,所以美空決定做些這陣子沒時間做的事。

與父親道別後,她來到這個地方,當然是為了與另一名親人打聲招呼。

簡單地清掃之後,為母親的墓碑獻上緬懷故人的白色銀蓮花,美空開口傾訴:

「──就這樣,我也要前往參加下一場戰鬥了。」

回憶已逝母親的身影,美空半開玩笑地說:

「唉,不過半吊子的我也不是被布署在最前線,能辦到的頂多只有在後方支援那傢伙而已……可是這次的戰鬥,不管在哪裡都有危險,狀況也不會完全按照人類陣營的作戰計畫進行。從戰鬥的規模來看,會有許多空士墜落,再加上人類目前還沒找到有效方法對抗擁有〈崩力〉和詛咒的人型魔甲蟲。」

最後,在最前線戰鬥的部隊是由任職於要塞浮游都市的資深空士所組成。還只是學生的美空等人的職責是在後方支援。話雖如此,美空還是沒有捨棄最終將與人型魔甲蟲交戰的可能性。

擁有〈崩力〉那樣的力量,要蹂躪人類陣營肯定輕而易舉吧。

「不過,我一定會再回來的。和大家一起出發,一個也不少地一起回來。我雖然實力輸給人家,但只有幹勁是絕對不會輸的。」

語畢,美空露出爽朗的笑容,邁步離開母親的墓碑。

同一時間,弗拉梅爾姊妹的房間。

「唉,難得的假日就這樣悠悠哉哉度過有什麼不可以啊?」

莉子仰躺在沙發上看書時,被與她同住的姊姊芙隆責備,她便如此回嘴。

「還是說有哪條規則明訂我不許躺著?」

「確實沒有這種規則。」

芙隆雖然承認莉子說得沒錯,但似乎不打算與她繼續鬥嘴。

「不過你以為我會允許嗎?反正一整天待在家裡也只是懶散度過罷了。下次的戰鬥難以想像地嚴苛,好歹有效活用你最後的假日吧。」

「哼,我看你是處理業務忙到變笨了吧?正因為要有效活用,我才不走出家門啊。」

「簡直是浪費青春時光。」

「青春本來就是用來浪費的吧。」

「……我說你啊,一個搞不好也許今天就是你人生最後的假日了喔。」

「人生最後一天啊……」

莉子不認為自己會在最終決戰墜落。然而,她也明白那樣的可能性絕不是零,只是要遵從姊姊的意見還是讓她不愉快。

所以莉子一邊看書一邊回答:

「如果今天是人生最後一天,我一步也不會走出房間。這才是我的人生準則。」

下一瞬間,芙隆拎起了莉子的領子,把她扔出家門。

「反正你待在家裡也靜不下心吧,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停在那一頁嘛。你該待的是別的地方。」

在門關上之前,芙隆拋出了彷佛看穿莉子心思的一句話。在門關上的同時,傳出上鎖的聲音。

「……………………」

失去安寧之地的莉子邁開步伐,去尋找能讀書的地方。

豐年蝦宿舍,美空與蕾克蒂的房間。

雖然是難得的假日……

蕾克蒂在與美空共用的房間的廚房,用麵粉與奶油等材料製作餅乾的麵糰。決戰前最後的假日,蕾克蒂原本決定難得有空就來專心做點心,但是……

那個……該怎麼說呢,感覺沒辦法專註啊。

一想到明天之後的問題,就無法放鬆享受製作甜點的過程。況且最近總是和大家一起訓練,現在突然變成一個人,讓蕾克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雖然這也許是人生最後一次親手製作甜點……

「哇啊……!」

心不在焉的蕾克蒂烤好的餅乾嘗起來異常地咸。好像是把鹽當成砂糖了。蕾克蒂已經想不起上次犯這種基本錯誤是多久前的事。

搞、搞砸了!那、那個……追根究柢,砂糖和鹽巴外觀很難分辨才是真正的問題吧?發明砂糖和鹽巴的人到底是誰啊?我覺得應該要用味道或色素讓大家方便分辨砂糖和鹽巴才對吧!除此之外,烤箱的時間好像也沒抓准,吃起來的口感不是鬆軟而是乾硬,讓人很介意……那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煩惱了好一陣子之後,蕾克蒂使勁甩了甩頭。

總覺得靜不下心。其實以後有時間,隨時都可以做餅乾。面對最終決戰,自己該做的也許不是手工甜點吧。那內在的渴求強得連蕾克蒂自己都難以理解,但她卻不明白自己正尋覓著什麼。

那個……雖然放假,還是到小隊室看看吧……

難以忍受不安的蕾克蒂決定前往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那個地方。

豐年蝦宿舍,彼方的房間。

「主人啊,我來拜訪您了。」

芙蕾雅打開窗戶,熟練地入侵彼方的房間。她打算過來執行久違的夫妻義務。

幸運的是,今天並未遭到優莉攔截。

「唔……」

不幸的是,彼方不在。平常總是凌亂的彼方房間,現在卻整理得乾凈又整齊。

那情景彷佛預定赴死之人打理過身後事,又像是明白自身死期的貓默默離開飼主身邊。

不過,芙蕾雅的腦海中不曾浮現彼方墜落的可能性。她立刻轉念一想:主人也許是為了轉換心情才大掃除吧。

不過這樣一來,原本的計畫就落空了。

芙蕾雅手中握著一張紙條,上面抄了艾森納赫流宗家秘傳的捲軸中記載的關鍵時刻戀愛術。今天就遵照既成事實大於一切的準則,先為彼方按摩頭皮,再趁他放鬆時硬上強吻……芙蕾雅撕碎了紙條。

原本打算今天要與彼方一同度過,但這下計畫全泡湯了。人生一路走來全奉獻於習武的芙蕾雅也沒有其他興趣,深愛的妹妹亞莉亞則是與莉潔莉特不知去哪玩了。

「唔……」

真沒辦法,乾脆去小隊室看看。如果沒有其他人在,就一個人自主鍛煉吧。

豐年蝦宿舍,優莉的房間。

今天起要暫時離開了呢。

個性一本正經的優莉首先開始整理房間,將比平常稍微散亂的房間恢複原狀。躺在床上的玩偶熊擺回櫥柜上方,用擰乾的濕抹布擦過桌面。又完成其他幾項簡易的清理後,她取出了一直收藏在桌子抽屜里的小盒子。裡頭裝著彼方過去送的單片翅膀造型的項煉。

小心翼翼地拾起並戴上後,看向鏡中的自己。

呵呵……

優莉不由得露出笑容,但又立刻回過神來告誡自己這樣不好,將項煉重新放回盒中收好。對著鏡子傻笑的模樣要是讓莉子同學她們看見,肯定會被她們捉弄。

這裡是自己的房間,房裡也沒有別人,但小隊的夥伴們自然而然出現在腦海中,優莉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整理很快就結束,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呢?想到這裡,優莉不禁以食指搔著臉頰,開始沉思。

接下來,要去逛街買東西?──不對,明天開始就要離開〈密斯特崗〉好一陣子了。而且出發前的準備也早已完成,〈托里修拉〉的保養也沒問題……

為最終決戰留下遺書的想法短短一瞬間掠過腦海,但優莉最後還是沒這麼做。

無論戰鬥多麼慘烈,都不放棄生存的可能性。

其他夥伴們的心情肯定也相同吧。

──畢竟同是彼方.英司的學生,不需特別說出口也能理解。

優莉又想了幾件事,其中卻沒有一件是自己一個人想做的。不對,如果真要問優莉現在想做的事──

優莉的視線緩緩挪向房門。她直覺認為「那裡」肯定會有某個夥伴在,而且願意與自己共度這段時光……

小隊大樓,E601小隊室。

「結果所有人都到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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