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眾多夢想沉睡的珠寶盒 十五 翁居夢路這個男人

月代玲音醒來後,發現自己待在一個圍繞著白色牆壁,牆上沒有窗戶的小房間。

睡醒後感覺還算舒爽,意識也很清晰。

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

也沒有一絲不掛的克蕾亞或在耳邊呢喃愛意的香戀這些驚喜成分,從這個角度來看,房間里實在太過平靜,彷佛身在夢中。

玲音被耀眼的日光燈照得眯起眼睛,慢慢坐起上身。

──這個毫無情調可言的房間里,除了玲音所睡的床以外,就只有一張小小的椅子。

(這裡是……沒有在搖晃,應該不是在皓月的郵輪上吧?是我到剛才還待著的健身俱樂部嗎?還是說……?)

雖然不能說是拘留所,但看起來這個房間的設計就是有考慮到要防止逃亡。

唯一的出入口,有著一扇看起來非常堅固的鐵門封鎖住,連走廊上的情形都看不出來。

(我說啊,記錄者,這裡是……?)

『……慢著,有人來了。』

聽到記錄者的話,玲音將視線朝向鐵門。

「喔,你醒啦?打擾啦。」

連門也不敲就進來的,是身穿日式工作服的男子,以及跟在他正後方的一名年輕女子。

玲音也認得這名身穿日式工作服的男子。而腦內的「記錄者」和他認識更久,更是有了思考顫動的反應。

行商會的創辦人翁居夢路。

他是個看起來只有三十歲上下,有點讓人難以捉摸的男子,但實際年齡似乎早已超過一百歲。

一起進來的年輕女子,則身穿清純的襯衫與長裙,是個甚至給人古典印象的黑髮美女。

只是她的脖子上,卻帶著一個老舊而粗獷的「項圈」,顯得非常不搭調。

怎麼想都不覺得這是穿衣的時尚,反而甚至散發出一種悖德的異樣氣息,出乎玲音的意表。

(……項、項圈……?這是怎樣?她是那類的人嗎……?)

小時候養成的習慣,讓玲音本來就很容易把注意力集中在對方的服裝上,所以這個項圈更是讓他大為動搖。

『……嗯?你難得另有別種反應啊。』

(……我有自覺自己迷戀角色扮演,可是這類的就不在我守備範圍內……而且她會不會是個糟糕的人啊?會不會很可怕?她為什麼可以這樣一臉若無其事,光明正大地戴著項圈?)

玲音還在大惑不解,夢路已經坐到了椅子上。戴項圈的女子則一副秘書或隨從的模樣,挺直腰桿侍立在他斜後方。

玲音好不容易忽略項圈,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呃……請問……這裡是?還有香戀人在哪裡?」

既然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行商會」的創辦人,那麼肯定就是自己在昏厥時被捉住了。玲音處在這樣的認知上,首先最想知道的就是妹妹是否已經脫離危機。

夢路嘴角上揚,用鐵菸管敲了敲肩膀。

「這裡是位於行商會連鎖旅館地下的一間所謂『秘密小房間』。是鐵舟他們把昏倒的你搶救回來,抬進這裡。你妹妹還在睡,我們把她隔離在隔壁房間。畢竟她身上有『玫瑰』寶石,所以戒備比這裡森嚴。」

夢路的口氣流利且親熱。

玲音一時間無法判斷這是夢路為了解開他的戒心並拉攏他而演戲,還是另有其他目的。

妹妹也得到保護,讓玲音覺得放心,卻又不明白自己昏倒的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鐵哥……救了我嗎?」

「對。還有真砂和貴音他們也一起……啊,你還沒見過真砂?他是個爪子會伸長的傢伙──」

玲音含糊地點點頭。

「不,我見過他。聽說是一位健身教練的丈夫……」

由於接連出事,讓玲音跟他連招呼都沒打過,但當玲音等人在健身俱樂部的游泳池畔陷入危機時,趕來搭救的就是這名青年。

當時玲音已經被香戀帶來的「催眠術師」之力控制住,但看樣子自己和妹妹都受了他的照顧。

「那麼……皓月和莫妮卡也都被行商會捉住了嗎?」

夢路輕輕搔了搔頭。

「嗯……被莫妮卡給跑了。至於皓月──也不是行商會,是真砂他們俘虜了她。他們似乎打算拿她來交換人質,把根黑桂換回來。我是打算當作沒看見。」

看來行商會與真砂等人之間,方針有著若千的差異。

玲音掌握狀況之後,將視線移到眼前的翁居夢路身上仔細端詳。

(皓月他們聚集在碼頭,和皇帝會合的時候……他就曾經試著阻止戰鬥對吧。)

『是啊。他是為了打倒皇帝布洛斯佩克特而創辦行商會的主謀……可是,我記憶中他的個性很敦厚。當然這是一百年前的情形,現在他的個性我就不清楚了。人──是會隨著歲月改變的。)

記錄者的聲音中透出了戒心,但這種戒心絕對不算迫切。姑且不論這番話的內容,聽起來反而像是在祈求對方不要有所改變。

夢路彷佛看穿了玲音與記錄者的擔憂,露出了苦笑。

「『記錄者』,別這麼防著我。身為寶石的你大概不知道,但你的本體可也很正常地一直活到大約四十年前呢。雖然我不會說我們處得很要好……但你跟我還算合得來,我還參加了你的葬禮呢。」

玲音與記錄者不約而同地全身一震。

看來不只是皓月他們,連行商會這邊也終於知道了玲音就是「記錄者」的這件事。

雖然不知道消息是怎麼走漏的,但他們早有覺悟,知道這件事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

夢路無視於玲音與記錄者的動搖,始終不改那閑聊似的口氣。

「行商會……不,應該說我對於記錄者和皇帝一黨的其他殘黨,幾乎完全不去干涉。其實這有一部分也是因為當時我忙著整合行商會內部,而且又發生了兩次世界大戰這樣的重大事件,根本沒有心思管你們。但皇帝過世後,扣掉一部分例外,你們實在很安分。直到前幾天發生這種動亂為止。」

夢路把鐵菸管指向仍然做不出反應的玲音與記錄者的鼻頭。

「你這個潑辣女,真以為就憑你一個人,有辦法解決這種事態?你真~~~~的是從以前就很沒救啊。」

「咦……什、什麼?」

夢路朝他露出賊笑。

「喔,不好意思都混在一起了。我這些訓話不是對你說……是對你腦子裡的『記錄者』說的。你是『月代玲音』沒錯吧,你就只是被牽連進來而已。你本來就沒有任何情報,會無法判斷該依靠誰,也是沒有辦法的。可是……『記錄者』,你應該多少推想過這樣的事態,也想過要怎麼因應。但你的因應卻只有『這兩下子』……會不會太簡陋了?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幫忙?」

這個斥罵中摻雜咂舌聲的男子,眼睛不是看著玲音,而是看著他腦中的記錄者。

記錄者沉吟了一會兒。

『……玲音,可不可以把我的話轉告給你眼前這個笨蛋?』

(好、好是好啦……你可別說太激進的啊。記得也要顧慮到我的生命安全啊。)

玲音察覺到記錄者的感覺變了,就像玩傳話遊戲似的開口說:

「呃……你是夢路先生吧?這是記錄者的回答……『你、你根本靠不住。至少可以確定既然皇帝的目標是你,你身邊就是最危險地帶。天底下有哪一個傻子會自己跑去第一個被攻擊的位置?』……她是這麼說的……」

夢路愣住了一會兒後,搔了搔後腦勺。

「……這算有道理,但我又沒叫你跟我一起行動。看是要交換情報還是安排護衛,總是有可以幫忙的地方……不,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畢竟從皇帝過世已經過了一百年以上,你多半還顧慮到了我的個性與目的產生大幅度改變的可能性……」

夢路用菸管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說來丟臉,但我似乎沒有聰明到過個一百年,就能有什麼長進。畢竟我不是那塊料啊。」

他的苦笑當中有著一種奇妙的灰心。

腦海中傳來記錄者嘖了一聲。

『……這傢伙還是老樣子啊?不過要說這樣才是他的作風,倒也沒錯啦……』

她這幾句話聽起來感覺顯得有些開心。

夢路的眼神中多了份正經。

「月代玲音,我就跟你問個清楚。你和記錄者,不像其他宿主那樣一心同體……算是二心同體,這樣的解釋對嗎?」

「這……差不多是這樣沒錯啦……這個,總覺得你身後這位小姐瞪我瞪得有夠用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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