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聖杯大戰 第四章

托利法斯東部 伊底爾森林

──那個男人渾身肌肉。

不管怎麼想,都只有這個比喻。雖然是個超過兩公尺的大塊頭,但不論誰看到他,首先注意到的一定是那超乎常人的肌肉;接著想看看他有多高而抬頭之後,一定會更加絕望。

刻畫在慘白膚色上的無數傷痕,可以輕易想見他一定經歷了嚴苛的修行並累積了輝煌戰果,但這些傷痕明顯沒有傷害他多深。

拿一把小刀刮巨大鐵球,並不會對鐵球造成致命損傷。沒錯,他的肌肉就像鐵塊一樣。銳利的刀刃只能割傷他的皮膚,或許會造成一點出血,但僅只如此。

手臂跟鱷魚的身體一樣粗;儘管什麼也沒穿,但大胸肌明顯有著跟全身鎧甲沒兩樣的強度;緩緩前行的雙腿如猛獁象後腿那般強韌。

雖然皮帶緊緊捆著包含臉在內的全身部位,男人卻沒表現痛苦神色,甚至露出愉悅的笑容。他身上就只穿著那些皮帶,說穿了,包覆腰部和股間的皮革沒有任何保護身體的效果吧。

但是這樣就好,他的肌肉不是該被鎧甲覆蓋的東西,甚至該說他不需要鎧甲;他的肌肉就是強悍到這種程度。

這樣的男人,在傍晚時分隨性地走在托利法斯東部的廣大森林裡。

這景象不禁讓人覺得看到巨大章魚登陸還比較真實,自然森林跟男人就是這麼不搭調。

男人是「紅」使役者,狂戰士。

「──狂戰士,還不停下!」

有個人正在追蹤有如出閘野獸的他。看起來像一位少女的來者接連跳過一根又一根樹枝,仍不停對狂戰士喊話。

身穿翠綠衣裳的少女眼中同時有著野獸般的無機質和銳利。一頭放任生長的長髮雖然不像貴族那樣滑順,卻與她充滿野性的面孔無比相襯。沒錯,她就像只美麗的人型野獸。

狂戰士笑了,但絕不停下腳步,回應她的話:

「哈哈哈哈,弓兵啊,我無法聽從你的命令。我必須前往那座城堡,前往壓制者們身邊啊。」

「紅」弓兵煩躁地吼道:

「你這蠢材!就說要等待時機成熟再行動,為何就是不懂!」

但狂戰士不會停止,持續強而有力地踏出一步又一步,已經走了整整兩天。一路上,狂戰士被人撞見的次數絕對不只一兩次,但弓兵只能祈禱那個看起來很有問題的神父會好好處理這個問題。

「我的字典裡面沒有『等待』二字。」

「紅」弓兵也認為再講下去不會有用,決定放棄他了。說正確點,算是決定按照鴿子發來的指示,既然無法說服,就選擇專心支援他。

「說穿了就是狂戰士,無法溝通啊。」

一道聲音回應她隨著嘆息吐出的這句話。

「是啦,的確是,他顯然不是隨便當上狂戰士職階的啊。」

弓兵順著從頭上下來的聲音抬頭一看,一個面帶爽朗笑容的青年佇立在上面的樹枝上。青年是個面容姣好的美男,但不像令貴族著迷的溫柔騎士。男子雙眸如猛禽般銳利,健壯的身體雖然精實,卻沒有任何稚嫩的感覺;有著不論男女老幼都會為之著迷的英傑風範。

「紅」騎兵……是刺客的主人四郎神父表示實力足以與不死身大英雄迦爾納匹敵的男人。

「騎兵……你的意思是只能捨棄他了?」

「紅」騎兵聳聳肩回答:

「這也是沒辦法啊,那是一種滿腦子只有戰的生物,我還覺得想勸退他的你比較奇葩耶。」

「畢竟我習於控制失控的猛獸啊。雖然想過索性一箭射穿他的膝蓋……」

但這麼一來,狂戰士毫無疑問會改變攻擊目標,轉而襲擊弓兵吧。

「大姊,多謝你這麼自製啊。」

「話說你啊,為什麼追上來了?」

青年一副終於等到你問這句話的態度,露出滿心笑容。

「這還用說,當然是因為我擔心你呀。」

「喔,這樣啊。」

弓兵沒有臉紅、沒有吃驚、沒有生氣,可謂毫無反應。美男子這番話如果對一般女性說,想必不管多麼忠貞的妻子都會不禁臉紅吧。

但是呢,對跟野獸一起長大的弓兵來說,這種搭訕用的話起不了任何效果。騎兵沒想到這句必殺台詞竟然會被輕鬆閃過,尷尬地抓了抓頭,然後咳了一聲,回到原本的任務上。

「……所以,我們的任務是後方支援,在不勉強自己的情況下支援狂戰士,並趁機收集情報對吧。」

「再過不久就要與敵人接觸了。如果順利,那傢伙恐怕今晚就會抵達城堡;不過我覺得對方應該會在那之前出面迎戰。」

「嗯……總之想拜見一下『黑』傢伙們的尊容啊。」

弓兵和騎兵都是一流的獵人與戰士,不至於認為只靠三個人殺進有七位使役者坐鎮的城堡還可以獲勝。

「至少要派出兩個使役者才能阻止那個狂戰士,或者他們也可能全數殺出。」

──沒錯,要阻止狂戰士得花上非比尋常的功夫。

「話說回來……這傢伙真的超出我們從知識之中得知的狂戰士規格太多了。」

「就是啊,想說他是個可以對話溝通的狂戰士,狂化等級應該沒那麼高……」

「紅」狂戰士的狂化等級,其實是無法評斷。因為他會說話,所以容易誤以為他的狂化等級偏低,但那個狂戰士只是會說話而已,無法溝通。然後與其說他會違抗命令,不如說他根本沒有理解命令是什麼。就算花掉兩道令咒下命令給他,他也只是覺得有很沉重的壓力壓在身體上,並不會停止自己的行動。

「色雷斯的角鬥士,反叛者的象徵斯巴達克斯,真的是個很奇特的男人。」

「紅」狂戰士斯巴達克斯原本是羅馬的角鬥士奴隸,但某天他突然帶著七十八個夥伴一起逃脫,並擊退約由三千人組成的追殺部隊,是促成各地奴隸進行武裝抗爭的英雄。最後被委託的海盜背叛,雖然遭到羅馬大軍砍殺,但在那之前則是連戰皆捷,對弱者奴隸來說,他的確是希望之星。

他憎恨所有採取高壓統治的人,為了保護、體恤、療愈弱者,對一切強者燃燒鬥志。最重要的,他是為了反叛而戰的狂戰士,這就是「紅」狂戰士。

「話說騎兵,你的馬怎麼了?」

「我們是來收集情報,當然不會把這邊的情報泄漏出去啦。這回我不會用上它。」

「嗯……如果是你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吧。武器是拿劍?還是槍?」

「當然是槍。」

騎兵和弓兵持續追蹤依然失控的狂戰士,直直往前走的他其實沒那麼容易跟丟。

「話說弓兵,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怎?」

「你見過主人的臉嗎?」

「……不,沒有,我只見過那個自稱主人仲介的神父。」

被召喚出來後,弓兵馬上發現眼前的男子不是主人。一來是因為他身邊跟著一個明顯是使役者的人,二來從他身上感覺不到魔力管道連接。

「我也一樣,不過要說魔術師就是這種存在,那的確也是啦。」

「……不管怎麼想都不太正常吧,但是考慮到最終等著我等的東西,似乎也無須追究……」

這場聖杯大戰……最大的問題不是打輸,而是打贏了之後。不管哪方陣營殘存,七位使役者全數平安的可能性都偏低。但是,應該不至於只有一位使役者活下來。

然後,聖杯是只能實現一組人馬願望的存在。因此,戰勝大戰的瞬間,應該就會發起內訌了。只要是魔術師,都會以到達位在世界之外,記錄了所有未來、所有過去的「根源之渦」為目標。如果眼前出現能夠通往「根源之渦」的聖遺物,就算對方曾經是夥伴,也會理所當然地互相廝殺。

當然,使役者也是一樣。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必須打倒曾經並肩作戰的夥伴。

所以說,雖然是共同作戰,但這樣的關係最多維持到尾聲,在勝利底定之前吧。

「……我想因為這樣他們才不露臉吧。」

「不不,還是該露個臉吧……我總覺得那個神父和使役者很可疑啊。」

「……刺客嗎?記得真名是塞彌拉彌斯對吧。」

因為打照面的時候,「紅」刺客很乾脆地說出自己的真名,此舉讓弓兵和騎兵都不禁傻眼。

──沒什麼,畢竟吾是刺客,本身比較難取信於人,所以至少先說出真名以證明吾是真的要與各位共同作戰。

說是這樣說,但騎兵和弓兵並不信任她的說詞。她身上那股頹廢的氣息,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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