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聖杯大戰 第一章

微暗又空無一物的那個房間,裡面的距離感扭曲到詭異的程度。看起來好像寬廣得令人難以置信,但又像狹小到無比壓迫。豎立於中央的蠟燭朦朧地照亮在房內的男子們的臉孔,沒有任何一件事物清楚。在彼此界線曖昧不清的那個房間里,充滿難以言喻的苦悶氣氛。

「──回來的只有一個人啊。」

聚集在此的有三人。一個是老人,個子雖矮,但背桿依然直挺挺,臉上的皺紋有著如木製雕刻美術品的光澤。他是召喚科學部長羅克‧貝爾芬邦,據說從擔任學部長以來已經在任超過五十年,但沒有定論。

一個青年點頭回應以乾啞聲音說出這話的老人。

「我拜見那場戰鬥了……景象實在嚇人,『那個』不是可以被容許的存在。」

那是一個眉目清秀的紅髮青年,從他那對帶著堅強高傲意志的眼睛以及氣質不凡的面容,一眼就可看出來自上流社會。因此,他的話語之中帶有強烈的使命感。

男人名叫布拉姆‧納薩雷‧索菲亞利,是降靈科學部長的繼任者,同時擔任鐘塔一級講師。

老人同意地點點頭,看向保持沉默的最後一人。那男人隨意留著一頭長髮,不悅地皺著眉頭。

「你怎麼看,艾梅洛閣下?」

叫艾梅洛的人用蠟燭的火光點燃夾在指縫間的雪茄,接著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是二世。雖然很感謝老一輩的顧慮我,但煩請加上二世。如果不是這樣,艾梅洛這個名號會讓我覺得很難受。」

「失禮了。艾梅洛二世,你怎麼看?」

「……嗯,反正得改變方針了,畢竟我們失去了四十九個魔術師。雖然有一個活下來,但那傢伙應該暫時派不上用場吧。」

編組五十位魔術師,並訂立了詳盡縝密的作戰計畫。作戰開始的時候,在各種意義上戰況完美地按照預測推進,但一切都被一個「使魔」徹底顛覆了。

結果死了四十九個人,最後一個人也是勉強才報上一仇。

「多虧了他,我們才有機會反擊。『只要湊齊七名主人,我方也有機會取勝』。」

「那要派誰去?普通魔術師只會被打回家吧,托利法斯可是他們管轄的地區。」

場面沉默了片刻之後,艾梅洛二世以淡淡的口氣說出再明白不過的真相。

「我們該從外界僱用魔術師。這場聖杯戰爭擁有我們過去從未體驗過的前所未有的規模。當然,還是得想辦法從鐘塔挑出一兩個人來才行。」

另外兩人對這番話表示贊同。現在他們必須選出七個主人,但事態已經迫在眉梢,如果要從鐘塔裡面的名門挑選,那可是一件大工程。基於包括繼承、保管魔術刻印在內,以及除此之外的各種理由,到敲定為止肯定要花上超過三個月。那麼,選擇可以輕鬆僱用的自由魔術師絕對有效率得多。

「那就由老夫和艾梅洛二世一起物色『有機會』的對象,剩下的請聖堂教會派一個人吧。為了宣告我們的正當性,無論如何都需要他們參戰。」

「那麼,由我負責選定聖遺物吧。雖然事態緊急,但我會儘力收集足以成為戰力抗衡的觸媒來。」

聽到布拉姆這番話,貝爾芬邦用拐杖前端敲了一下地板。

「這跟目前世界上進行的疑似聖杯戰爭相比,在各種方面都差距甚遠。若只考慮其規模,應該在過去三度於冬木進行過的聖杯戰爭之上,二位也請多加小心。讓對方因為做出使我們鐘塔顏面掃地的事而徹底後悔吧。」

三人沒有交換眼神,徑自朝各自的方向離去。

§§§

在納粹德意志進攻波蘭,為第二次世界大戰點燃戰火的前一個晚上,日本的冬木市進行了第三次聖杯戰爭。七個使役者和七位主人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而互相廝殺到最後一組,但途中卻發生小聖杯灰飛煙滅的意外。聖杯戰爭本身在那個時間點就不乾不脆地告終了。

「問題出在那之後」。

被藏匿在円藏山洞窟的萬能願望機,大聖杯。不知道命運是在哪裡產生了變化,支持納粹德意志的魔術師發現了它,並借用軍方的力量嘗試將它移走。

儘管艾因茲貝倫、遠坂、瑪奇里三大家與帝國陸軍為了阻止這項行動而奮戰到底,但剛打完聖杯戰爭,無比虛弱的他們以失敗告終。集結三大家所有力量建構起來的大聖杯,就這樣被納粹德意志奪走了。

那場戰爭沒有記載於任何文獻,沒有留下任何影像,甚至並不存在於人們的記憶之中;但毫無疑問是軍方與魔術師之間慘絕人寰的戰爭。

那麼,順利獲得大聖杯的納粹德意志是否就能隨心所欲地統馭世界了呢?

……這樣的未來當然沒有成真。在運送到納粹德意志的途中,大聖杯離奇地消失了。到底是被帝國陸軍強行奪走?還是遭到蘇聯軍隊襲擊了呢?

不管怎樣,成為德意志第三帝國的象徵,原本應該能實現統一世界夢想的大聖杯沒有落入任何人手中,就這樣「消失了」。

負責人更迭,關係人士被送上戰場,原本應該是贏家的納粹德意志也沒有人知道大聖杯的下落──說起來,知道大聖杯這個存在的人類均不復在。隸屬於納粹德意志,自稱「千界樹」的魔術師也同樣下落不明。

大聖杯消失了。三大家的夢想,或者說偏執,就這樣煙消雲散,冬木市在和平安穩的狀態下迎接戰爭結束。

然後,小孩足以變成老人的時光流逝──

英國。在所謂魔術協會大本營的「鐘塔」,以倫敦大英博物館為據點的這個組織里,聚集了宣稱自己才是長久以來稱霸魔術歷史的人們,以及來自世界各地充滿野心的魔術師們。

雖然一千個人裡面就有一千個人半途而廢……但總之作夢是個人自由。

至少,原本在這裡求學的獅子劫界離是這麼認為。這時肩膀傳來力道不強的衝擊,大概是因為一邊想事情一邊走路,撞到學生了吧。他原本想道歉,但只看到學生僵著臉拔腿就跑。

雖然這也是老樣子了,他還是忍不住嘆氣。

魔術師或許因為使用的藥物或魔術帶來的影響,有時外貌會變成異形般的模樣。這絕不可恥,甚至是值得驕傲,而非看低的事情。在魔術師之間,這是常識。

──儘管如此,獅子劫認為自己的待遇還是有點不公平。

他有三次只是很平常地走在路上就被警察攔下來搜身的經驗(這三次他都對警察下暗示後逃走了)。到了鐘塔之後,被擔任警衛的魔術師盤問了四次,走廊上擦肩而過的學生們投來的畏懼眼神早已不計其數。

雖然很想抗議說這是人種偏見、是歧視,但那些人一定會說──

「不是這樣,是你太可怕了。」

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嗎?沒錯,獅子劫知道自己的臉有點兇惡,身上的穿著打扮也跟一般魔術師有些不同。但是,自己應該隨時不忘面帶笑容啊──

這麼想的獅子劫界離其實並不了解自己有多可怕。臉頰上有刀疤,眼神如剃刀銳利,身軀壯碩結實,身上穿著用魔獸皮縫製而成的黑色夾克,而且因為以獎金獵人的身分穿梭各地戰場,全身瀰漫濃厚的血腥味與火藥味。就算魔術師們都沒什麼正常的道德倫理觀念,會怕的還是會怕。

「你只要一笑,就真的很可怕。」

老人一邊高聲嘻笑,一邊安慰著不甚服氣的獅子劫。這裡是鐘塔的召喚科學部長羅克‧貝爾芬邦的個人房間。

設置在房間牆壁的陳列架上,放著像是把猴子和大象合體的野獸頭蓋骨;旁邊那明顯已經超過千年的捲軸也沒有妥善收藏,只是隨意擺著;在那上面看起來格外沉重的玻璃瓶裡面,用福馬林泡著有九顆頭的小蛇。

「這裡還是老樣子,無奇不有啊。」

如果自己的鑒定眼光沒看走眼,那個泡在福馬林里的蛇應該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玩意兒。獅子劫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往待客用的沙發坐下。

「沒什麼,雖然貴重,但就只是稀奇而已,都是些為人所知的玩意兒。」

「那罐福馬林泡著的九頭蛇幼生,真的只是貴重而已嗎?」

「那是假的。」

貝爾芬邦消遣般意有所指地咯咯笑了。獅子劫只是瞥了一眼,也沒打算繼續爭論下去,不發一語地喝了口藥茶。那茶雖然辣到讓他差點嗆咳出來,但因為有消除疲勞的效果,他就乖乖喝下了。

「好了,找你來沒別的事。你聽說過『冬木的』聖杯戰爭嗎?」

獅子劫稍稍綳起了臉。

「聽是聽過。」

所謂聖杯戰爭,是為了爭奪據說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聖杯所引發的戰爭。但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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