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二十四章 遺骸灑淚

歐爾•格爾的屍體赫然起身。

四散的肉片爬過地面,漸漸聚集成塊。

細胞燒焦不堪使用的部位,便用四周的磚瓦、碎布修補。歐爾•格爾的屍體漸漸恢複了人形。

最後,就連粉碎的頭部都恢複原狀,外型和以往相差無幾。

「史黛菈好過分喔。這麼可愛的男孩子哭得慘兮兮求你原諒,你居然還下得了手。」

缺角的臉頰鑲上一張變形的嘲笑。

「你這個殺人魔。殺人魔、殺人魔!你跟我差不多嘛!啊哈,啊哈!」

史黛菈萬萬沒料想到,歐爾•格爾都已經全身支離破碎,居然還能重新復活。

也因此徹底讓他得逞了。

史黛菈全力抵抗,仍然無法掙脫。她冷汗直流──

「……別開、玩笑、了……!要不是你先……!」

對方的譏諷滿載污衊,史黛菈忍不住反駁道。

明明是你襲擊奎多蘭,還在法米利昂點燃戰火。

歐爾•格爾聞言──

「啊哈,什麼什麼?你想說殺人還有分對錯嗎?這行為根本一樣嘛。再說什麼是『正確』?什麼又是『錯誤』?假如你說先動手的就是不對,那錯就更不在我身上了。因為是你們先扼殺我的呀。」

他笑著吐出莫名其妙的發言。

「你在、胡說什麼……」

「啊哈。」

史黛菈聽得一頭霧水。歐爾•格爾用右手絲線困住史黛菈,舉起左手,利用四周的磚瓦縫出一具玩偶。

玩偶頂著一頭疑似抹布的白髮,還有紅藍鈕扣組成的雙眼。

那具玩偶和他自己十分相像。

歐爾•格爾讓玩偶左搖右擺地走著,開口說道:

「演員湊齊之前也挺閑的,就讓你們看一場人偶戲。

標題是:『浴血十字架(La Croi Sanglante)』。

主角出生在某個小村落,是一個很可憐的男孩子。以下就是他的故事。」

◆◇◆◇◆

「時間回溯到十五年以前,這裡是法國的邊境。

有一座山林圍繞、環境豐饒的小村落里,誕生了一個男孩。

他叫做歐爾雷斯•格爾。

他的家人在村裡經營一間小餐館,生活不算富裕,但是村裡的農夫經常光顧餐館,倒也衣食無缺。

強壯的父親受到村人愛戴;

母親溫柔美麗,歌聲優美;

他還有一位生為伐刀者的姊姊,總是與他形影不離,又強又帥氣。

男孩在美滿的家庭里,度過了無憂無慮的幸福童年。

他,應該是幸福的。

──但這只是表面。

男孩過得一點也不幸福。

因為……男孩其實非常扭曲。普通人覺得快樂、幸福的經歷,男孩卻一點也不喜歡。他看到別人難過、痛苦的模樣,反而會感到十分喜悅。

男孩在三歲的時候,發現自己很不一樣。

他當時欺負朋友,把對方弄哭了。

他那時候覺得非常、非常開心。

男孩實在太愉快,更用力地欺負對方。

他想讓對方哭得更大聲,把對方弄得全身是傷。

假如大人們沒來阻止他,他搞不好會失手殺死對方。

──溫柔的父母和姊姊非常嚴厲地教訓男孩。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父母明明那樣溫柔,這時臉色鐵青,淚流滿面,不斷怒罵、處罰男孩;

強大又帥氣的姊姊平時總會保護男孩。她和父母一樣滿臉淚水,但偏偏只有這一天,她沒有出手袒護男孩。

不只是家人態度驟變。周遭所有的大人,包括平時會送男孩糖果的溫柔叔叔、總是聽男孩說話的修女姊姊,人人惡狠狠地瞪著男孩,表情恐怖得不得了。

──男孩的世界彷佛瞬間變成另一個樣。

這景象足以讓幼小的少年明白,他覺得開心的行為,竟然是他人無法容許的『壞事』。

所以男孩從這一天起,親手壓抑內心萌芽的『喜悅』,極力實踐父母教導的『正確』。

他仔細察言觀色,戰戰兢兢地看穿他人希望自己做、自己該做、不能做的事情,演出父母、大人口中『正確』的乖孩子。

男孩終於重新獲得村人的喜愛。

也和受傷的朋友和好,對方變成男孩獨一無二的死黨。

男孩獲得所有村人疼愛之後,身邊人總是洋溢著笑容。

這一切──成了極大壓力,重重壓在男孩心上。

只因為他不小心碰觸自己真正的『愉悅』。

他不明白自己真正喜歡什麼,只是害怕招來厭惡,一味地裝出笑容。這樣的自己簡直像是人偶,多麼滑稽。而自己身邊的大家笑得那麼開心,令男孩好生羨慕。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許多年,男孩一點一滴地崩潰。

一開始,他失去了味覺。

接著,眼前的顏色變得詭異。

夜晚也無法正常入睡。

男孩日後去做檢查才發現,他的壓力超出負荷,使得自己的大腦萎縮兩成。

男孩仍然繼續忍耐,不敢找任何人商量,就這麼隱瞞下去。

萬一旁人發現自己對錯誤的事情感到『喜悅』,他的世界又會再次變調。他非常害怕,怕得不得了。

就在這時,男孩展現了做為伐刀者的天賦。

這或許是命運拉了他一把。

男孩體內萌芽的能力是『傀儡』,能夠將鋼線靈裝做為神經,影響其他生物的腦部。

這份能力拯救了男孩。

因為他發現使用這種能力……就能瞞著別人,做些自己『開心』的事。

他知道那些行為是『壞事』,但是他已經忍到了極限。於是從這天起,男孩開始利用自己的能力做『壞事』。

在村裡做很可能會曝光,他便把絲線伸至隔壁城鎮。

有時操縱別人的身體,讓他受傷;

有時讓感情融洽的孩子吵架;

有時毀壞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

……絲線還能直接讀取村人的情緒,讓他能比以往更受歡迎。而他獨處的時候,就跑去遠一點的城鎮,傷害各式各樣的人。

遙遠城鎮的人們悲傷、痛苦、傷害真愛之人時的絕望,所有情緒透過絲線傳達給男孩。感情的震顫太過甜美,深深麻痹萎縮的大腦。這段時間實在非常愉快,讓他開心得不得了。男孩只有在傷害他人的時候,才能開懷大笑。

──然而,這段日子沒有持續多久。

使用能力的人終究只是兒童。

總會有人發現。

大人終究發現男孩的舉動。

……沒錯,有個非常、非常邪惡的『壞』大人,找到了男孩。

◆◇◆◇◆

「當天傍晚。

村人說:『這是你的生日派對,你不需要幫忙準備。』便把歐爾雷斯趕到教堂外。歐爾雷斯便一如往常,一個人來到村落附近的河畔,把絲線伸到外頭的城鎮。

這時對他來說,是唯一的娛樂時間。

等到娛樂時間一過……他就得去參加一點也不愉快的生日派對,笑咪咪地配合周遭,度過一段痛苦時光。

他一想到等一下有多痛苦,就想趁現在好好享樂個夠,於是他比平常更熱衷於『人偶遊戲』。

所以,他慢了一步才發現。

有個男人沿著斜坡來到河畔,直接走向躲在橋下的自己。這男人身穿黑斗篷,顯然就是一個外地人。

歐爾雷斯察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反應,對方瞬間逼近,單手舉起他嬌小的身體。

『你、你要、做什麼!?』

男人一把將歐爾雷斯壓上橋墩。突如其來的暴力嚇得歐爾雷斯一陣恐慌,他慌張地望向男人。

這一看,令他渾身打顫。

男人俯視著自己,他的眼神和至今見過的人們迥然不同,那野蠻的光彩如同野獸。

(這個人、到底是……)

歐爾雷斯臉色慘綠──獨臂男人開口說:

『最近這一帶突然施暴事件劇增,治安惡化,而且速度非常不自然。我還疑惑是怎麼回事,來這一查……竟然只是小鬼的惡作劇。』

『……!』

『小子,你的力量多加鍛煉之後,想必有益〈解放軍〉,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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