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握拳。
用盡全身力氣,奮力一揮。
打爛鼻子的觸感。
柔軟的嘴唇。
骨頭碎裂時的清脆聲響。
——母親的再婚對象,是個無藥可救的人渣。
不工作、不幫忙做家事,成天飲酒作樂。
幹不了正經工作,在家裡還以一家之主自居,呼風喚雨。
稍有不順就放聲咆哮,酒氣薰天地對家人施暴。
他總是惹哭母親。
寧音也是被害者。每當男人不悅,總會辱罵寧音「只會讓東西浮起來,賺不了半毛錢」,接著動手打人。
不過,這點程度根本打不死人。
這個男人器量小,更沒膽子殺人。
頂多打到瘀血。
寧音是伐刀者,他的拳頭對她不痛不癢。
母親總是忍耐了事,所以她也照辦。
挨打成了家常便飯,天天都會發生,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在忍耐——
然而……那一天,她餓極了。
她餓得不得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晚餐。
當天的晚餐是漢堡排。
那是寧音最愛的菜肴。
可是她卻吃不到。
因為繼父掀翻了餐桌。他不知道在不滿什麼,或許根本沒有理由,總之就是一如既往地對惹他不悅的事物怒吼。
緊接著他就如同以往,開始對母親施暴。
母親不斷道歉,繼父一味地吼叫。
漢堡排被掀翻在地上。繼父的腳踩扁漢堡排的瞬間,寧音體內湧現一股難以遏止的憤恨。
衝動。
寧音站起身,有生以來第一次全力握拳。
她任憑焦躁驅動身體,刻意用力毆打人類。
拳頭栽進繼父臉內,直接貫穿骨肉,打爛腦袋。
繼父脖子以上血肉模糊,緩緩倒地。
母親放聲尖叫。
自己做了什麼?犯了什麼罪?
她年紀夠大了,明白自己的行為叫做什麼。
殺人。
自己殺了人。
繼父不會再動了。
她犯了貨真價實、無法挽回的罪孽。
這些她都了解。
但是——內心沒有一絲悔悟。
此時,寧音的心頭只有一種情緒。
愉快。
她知曉自己真正的能力——〈重力〉,同時也體會到了。
不需要顧忌他人,盡情宣洩自己的情緒、力量,究竟有多麼爽快。
以自己的力量擊潰眼前令人不快的現實,究竟有多麼痛快。
一旦體會這種快樂,就再也無法忘懷。
話雖如此,寧音深知這種行為不被原諒。
會為母親帶來麻煩。
因此,寧音一開始就強壓下自己的衝動。
她喜歡母親,不想讓她困擾。
然而,在她失手殺人的一年後,發生了一件事。
寧音的母親失蹤了。
自己的孩子殘殺人類,卻不見愧疚,一如往常度日。她無法忍受女兒異於常人的種種態度,終於消失在女兒面前。
同一時間……寧音的緊箍咒也隨之消失。
學校、街道上——甚至是非法地下競技場。
寧音肆意釋放體內污濁的力量,沉迷於其中。
舉凡她討厭的傢伙、盯上的目標、遠比自己強壯的大人。
寧音的才能從未令她失望。
把人拖倒、壓在地上,盡情傷害對方。讓對方哭喊求饒,凌虐到膩了為止。
她任憑衝動,按照靈魂的渴望,靠自己的力量自由生存。
人們以她放縱享受暴力的模樣,為她起了稱號——〈夜叉姬〉。
當寧音升上中學之時,她在西日本早已臭名昭彰。
她升上中學三年級,準備升學成為〈魔法騎士〉。這一年發生了一起事件,使得寧音的名字終於傳遍全國。
日本全國性暴力集團經營的非法地下競技場。
寧音是隸屬於競技場的鬥士。於是警方破獲整座競技場時,也一同逮捕了她。
從普通傷害罪,進階到勾結反社會勢力的組織犯罪。
寧音兒童時期早已犯下殺人罪,前科累累,警方早就將她列管。〈國際魔法騎士聯盟總部〉為了管理伐刀者,原本極力避免剝奪騎士資格,如今也不得不有所處置。
日本開始認真考慮聯盟加盟以來初次剝奪騎士資格。(寧音尚未進入騎士學校,嚴格來說並非『剝奪』,而是『中止學生騎士資格』,但在意義上大同小異。)
就在此時。
寧音沒有目標,周遭更沒有大人為她導正道路,精神無法有所成長,眼看人生一點一滴走向墮落。此時此刻,她終於迎來人生的轉折點。
◆◇◆◇◆
這一天,日本警察廳長官日崎來到京都警察醫院。
有人想見見〈夜叉姬〉。
插圖05
這名人物拜訪日崎,提出這個要求。他這次正是為此而來。
不過——
「這、這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日崎被帶到〈夜叉姬〉的病房內,頓時一陣錯愕。
這間病房一點都不像收容受傷罪犯用的場所,反而是招待貴賓用的VIP房。房內約有十坪大,裝潢、擺設之精緻,彷彿來到了金碧輝煌的高級飯店套房。寧音靠坐在單人房的按摩椅上,哼著歌享受指甲彩繪服務。
她怎麼看都不像個受縛的罪犯,反而過得非常舒適。
「署長!這是在幹什麼!?〈夜叉姬〉怎麼會獨佔警察醫院的VIP病房,坐在按摩椅上看電視,還一邊做那個什麼……塗指甲啊!?」
「長官,那叫做指甲彩繪。」
「我沒在問這個!給我解釋一下!」
日崎揪著負責帶路的下鴨警察署署長,要求解釋狀況。
禿頭瘦弱的署長一臉為難,正要開口:
「啊、叔叔~我托你買的那個,你買來了嗎?」
寧音出聲喚道。署長從日崎身上移開視線,面向寧音。
「當然買來了。」
他討好似地笑了笑,朝這名比自己女兒幼小的小女孩露出光禿禿的頭頂,鞠躬了好幾次。
「京福堂的金鍔,請用。」
「喔喔,就是這個。說到配茶的點心就會想到這個呢。聽說要一大早去排隊才買得到呢。謝啰!叔叔也吃一個吧?」
「沒關係,我有老毛病,現在禁食甜食啊……哈哈。」
「是喔?太可惜了。要好好保重身體耶。」
「是啊是啊。」
「「哈哈哈哈哈。」」
「你們在那裡閑話家常個什麼勁——!?」
日崎見兩人聊得開心,忍不住怒吼。
「署長!聽說〈夜叉姬〉被送進警察醫院,現在看她活蹦亂跳的,根本沒受傷!那你還不把她扔進看守所!這小鬼可是日本加盟聯盟後,前所未有的問題兒童!聯盟總部甚至考慮中止她的騎士資格!警方居然以VIP待遇招待罪犯,這消息傳出去,警方不就威信掃地了!」
絕不能發生這種事!
日崎氣憤地說。但是——
「即便是警察廳長官親自下令,很遺憾,恕下屬無法從命。」
署長拒絕聽令。
「您的命令等於是叫我們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扳機自戕。」
「胡說什麼!?」
「長官恐怕大大誤解了。我們怎麼敢逮捕她?我們京都府警察本來就沒有足夠實力逮捕、拘留她。我們並沒有逮捕她,而是儘可能地招待,為她準備舒適自在的環境,請她駐留在此地。這是我們能盡的最大努力了。」
「說、說什麼窩囊話……!日本多得是比那臭小鬼強的〈魔法騎士〉!〈審判天雷〉海江田、〈劍狼〉木場善一都在啊!」
「您說的是。他們或許有辦法逮住她……但是他們得花幾十分鐘才有辦法抵達現場。這女孩隨時都能在他們抵達之前,徹底毀滅警察醫院附近區域。不……她甚至花不到十分鐘就能辦到。她實際上根本不用那麼久的時間。」
「這話是什麼意思?」
日崎反問。署長聞言,答道:
「我們對外宣稱警察和騎士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