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孩(先將之稱為A太好了)是雙薪家庭。
所以全家三人早上一定會在同樣時間踏出家門。
這已經成了家裡的慣例。
但是,回家的時段就不同了。
父親的工作常常需要加班,母親則是要去做超市收銀台的打工。
兩人回來的時候,大多是晚上八點左右。
因此最早回到家中的人,一定是A太。
A太的學年還不需要參加社團,也沒有學習什麼課程,所以A太總是很早回家。
家裡的門禁是六點,就算他放學之後直接去朋友家玩,他還是會比雙親早到家。
A太一回到家,先去把母親早上曬在陽台上的衣物收進屋裡,接著他必須獨自一個人在二十坪左右的新居里待上數小時,等待雙親歸來。
他的日常生活就是如此。
這一天,A太也一如往常地等著雙親回家。
這個家裡除了自己,沒有別人。
而當天正午過後,外頭就吹著強風。
就像颱風一樣,呼——呼——地猛吹著。
這陣風是冬季特有的寒風。
A太的家是兩層樓的木造建築,所以強風劇烈的聲響回蕩在家中,特別響亮。
這真聲響——有如巨大猛獸的低吼。
呼嘯聲彷彿附著荒漠的寒冷,毫不問斷。風聲勾起男孩的想像,莫名撩動他的心,男孩漸漸不安了起來。
他明明很習慣看家了。
這間房子里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他突然因此感到害怕。
彷佛有隻可怕的怪物,一避低吼,一邊在房子的牆外四處徘徊。
然後怪物搖晃著窗戶,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響。它似乎是相中了自己,打算闖進家中。
不安禁錮了A太的心。
但不論他再怎麼害怕,雙親都還在工作。
他不能任性地說自己好怕風聲,要他們快點回家。
A太的年紀已經能分辨是非,而且他雖然年紀小,但依舊是個「男人」。
他怎麼能說這麼沒用的話,太丟臉了。
所以男孩躲進自己位在二樓的房間里,寫起了作業,試圖忽略自己的不安。
他感覺時間的流逝,彷佛比平常還要慢了幾倍。於是,過了數小時之後——
喀嚓喀嚓、嘰嘰……
樓下傳來鑰匙打開大門的聲響,以及——
「我回來了。」
母親的聲音。
A太聽見母親的聲音,原本壓迫全身的不安,頓時消失無蹤。
此時他才發現,外頭已經聽不見寒風大肆呼嘯的聲響。
A太害怕的事物全都消失了。
他的腳步輕快地走出二樓的房間,奔下階梯,前去迎接母親。
當他走到一樓,赫然發現廚房的燈還開著。
是母親打開的嗎?
他的母親在超市做收銀工作,回家的時間一定會超過晚餐時間,所以母親回家之後,總是直接走進廚房煮飯。
A太邁開步伐,打算到廚房看看母親的臉。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前往廚房的途中,放在走廊的電話機突然響了起來,拉住了他的腳步。
他覺得有些煩躁。
他現在想儘快將胸中的安心感化為現實。
但是,他若是放著電話不管,會被母親責備。
因此A太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話筒——
「你好,這裡是○○——」
他以鑰匙兒童慣有的口氣,確認電話另一端的人的身分。
『小A嗎?我是媽媽,外面下雨了,你可以幫媽媽帶把傘來超市嗎?』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狹窄的學生會室里,只有微弱的燭火照亮著室內。
史黛菈高亢的慘叫聲響遍整間房間。
負責說故事的破軍學園副會長,御祓泡沫見自己的聲音被蓋過去,一臉困擾地向史黛菈抱怨。
「不要在故事高湖之前就尖叫嘛……講故事的人會很傷心的。」
「可、可可可、可是!電話里的人說自己是媽媽!那剛剛在廚房裡的那傢伙是誰啊!?還發出媽媽的聲音!這故事太恐怖了啦!!」
史黛菈坐在一輝身旁,眼角泛淚,渾身發抖,還緊緊抱著一輝的手臂。
刀華來到史黛菈身邊坐下。她同樣是一臉慘綠。
「史黛菈同學,沒、沒問題的。搞不好電話里的人才是假貨——」
她顫抖著雙肩,說出樂觀的解釋。不過——
「順帶一提,從那天開始,A太就失去蹤影,至今下落不明。」
泡沫幽幽地說道。而他刻意發出詭異的聲音,「「呀啊——!」」嚇得兩人抱在一起,放聲尖叫。
一輝從旁望著兩人,面露苦笑。
(假如從那天開始,那個叫做A太的人就下落不明,那副會長根本不可能知道這個故事啊。)
兩人似乎慌亂過頭,完全沒發覺這點。
接下來——
就來解釋一下,他們把學生會室弄得一片漆黑,到底在做些什麼。
不久前,破軍學園的七星劍武祭代表選拔戰以刀華與一輝的比賽為結尾,選拔戰正式結束。
閉幕式以及選手團團長之間的校旗交託儀式結束後,第一學期的校內例行事項已經大致上完成了。
同一時間,包括奧多摩集訓場事件,學生會內關於代表選拔戰的所有雜務也告一段落。
因此副會長泡沫計畫了一場小小的慰勞會。
所有人聚集在學生會室里吃吃喝喝,同時舉行會讓人背脊二源的鬼故事大會,一起涼快地度過漸漸炎熱的夏日時光。而一輝和史黛菈兩人在奧多摩事件時,幫了學生會不少忙,所似也被找來聚會——才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話又說回來——)
「……真令人意外啊。史黛菈竟然會害怕這類故事。」
一輝不知道史黛菈會害怕怪談、鬼故事。
「之前說要去奧多摩的集訓場找巨人的時候,你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很喜歡這類超自然話題呢。」
不過,史黛菈平時性格好強。
現在卻是一副柔弱女孩的模樣,也令一輝莞爾——
「巨人揍得到,可是幽靈揍不到啊……!」
「…………啊、嗯。原來如此,我非常能夠理解。」
一輝也很喜歡如此勇猛的史黛菈,所以完全沒問題。
「那接下來輪到彼方了。」
泡沫說完故事之後,便將面前裝著蠟燭的小碟子,滑向坐在身旁的學生會會計·貴德原彼方面前。
她就是下一個講者。
「彼方學姊!麻煩你來個讓人發顫的故事喔!」
「好的,交給我吧。」
學生會庶務·兔丸戀戀這麼說道。彼方向她點了點頭,重新坐正姿勢。
刀華和史黛菈見到她的舉動,吞了吞口水。
不過這兩個人明明尖叫得一次比一次大聲,卻表現得比在場的其他人都還要期待。
實際上,強大如兩人,實在沒什麼機會體驗到「恐怖」的情緒。
腦袋的某個部位不常受到刺激,所以現在顯得更加饑渴。
而彼方面對兩人專心的視線,則是露出優雅的笑容:
「——話雖這麼說,我其實不太清楚怪談一類的故事,所以我準備了一樣東西。」
桌子上四散著眾人吃完外送披薩的殘骸。彼方將一片板狀物滑向桌面。
那是尺寸稍大的平板電腦。
彼方纖細的手指觸動液晶螢幕上的圖示,開啟影片播放器。
液晶顯示出來的——是疑似病房的房間,小夜燈微弱的光亮照亮著房內。
以隔簾隔開的病床,以及立在房間角落的人體模型。
一輝對這個房間的設計有印象。
「這是學校的保健室吧。」
「彼方,這是什麼影片啊?」
「這是前不久理事長交給我的,似乎是保健室的監視器影片。先請各位看完這段影片,我再跟各位說明詳情,這樣會比較快。」
所有人聽完彼方的說明,便一起聚焦在平板電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