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繁榮 第162章 三個問題

從汽車裡出來,伍豪進入柏林的帝國飯店,裡面的奢華讓他不由得眉頭一皺,好像不大適應這大資本家才能享受的豪華。想到外面街頭苦難的百姓,他心裡忍不住罵道:腐朽的資本主義!

叮叮!

電梯到了三樓,清脆的鈴聲打斷伍豪的思緒。

一個衣著鮮亮的女人迎了出來,對伍豪甜甜一笑,「先生,請跟我來吧!」

伍豪微微一愣,看著那女人一身幹練的西裝套裙背影,心裡有些確信自己要見的人應該是個中國人,因為無論彪悍的黑人大漢還是面前的秀氣女人,他們都說漢語。

在異國他鄉,聽到熟悉的母語,伍豪感到親切。

來到一個包廂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剛才的黑人大漢已經不見了。

既來之則安之。

伍豪深吸一口氣,目光平靜地走了進去。門開了,偌大的房間里,一個年輕的男子微笑地站起來,他穿著得體的西服,身材挺拔,模樣有點西化,不過那黑瞳黑髮完全證實了伍豪的猜想。

他是誰?

伍豪心裡想道。

司徒南凝視著伍豪,心裡嘆道:這就是青年版的伍豪啊!為了見他推遲兩天行程果然值得!

時間似乎在瞬間停滯,司徒南有點失神,馬上又恢複了平靜,伸手虛指著座位道:「請坐,周先生。」

伍豪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訝,馬上又平靜下來,顯示超強的心裡素質,要不是司徒南暗暗留意他,還不輕易地感覺道這微小的變化呢。

此刻他腦子裡不停地運轉,拚命地搜索認識過的人,發現真沒見過司徒南。

他是好人?壞人?敵人?朋友?他為什麼知道自己姓周呢?

一時之間,無數的念頭閃過,卻沒有答案。唯一的印象就是,好像剛才在咖啡館的時候,此人好像坐在遠處的角落裡和幾個人在討論什麼。

停滯了一瞬間,伍豪凜住心神,溫和一笑道:「我不姓周,叫伍豪。先生你可能認錯人了?」

司徒南有些讚賞伍豪的反應能力,在他面前,伍豪真沒有秘密可言。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無可挑剔:「錯也好,對也罷。我還是比較喜歡稱你為周先生。認識一下,我叫司徒南,南華商人。今天在咖啡館裡,沒想到能見識周先生的風采,忍不住想認識一下。沒有惡意。」

伍豪暗暗驚訝,對方那笑眯眯的眼神,好像在說,我知道你!

「呵呵。你好,司徒先生。」伍豪溫和一笑,不再糾纏自己的名字,也算是默認。

心想:南華、商人,還有這派頭,估計是南華的重要人物,應該是南洋的華人財團的人吧?

想到這裡,伍豪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南華的情況他一直暗中留意著,總覺得隔了一層布,太清楚。

最近南華代表團在歐洲訪問,和德國合作不少大工程項目,還包括人才交流合作,鬧得風風火火的,牽走了不少旅歐青年的心。

兩廣的陳炯明勢力和南華密切聯繫,大肆排斥國民黨和限制共產學,從國內來的國民黨談起向兩廣進攻,把兩廣當成革命根據地時,就一臉搖頭。

有點擔心的是,那些工人覺悟太低了,隨便就被資本家的小恩小惠收買了,拼了命地幹活。還有那些貧苦的農民,也大量地移民南華。

兩廣自三年前的粵桂戰爭後,一直沒對外用兵,埋頭專心搞工業建設,鬧出了不小聲勢,人心思定,百姓不是忙著掙錢就是下南洋去謀生路了。陳炯明關起門來安心做軍閥的樣子好像真的騙了不少人。

這些都是最近從國內來談合作的國民黨代表的牢騷,伍豪姑且聽之。

他從莫斯科得到的消息就是,南華對當地的民族很不友好,完全一副殖民者的做法,很不得人心。所謂的工業合作,也只不過是聯合外國資本家共同壓榨掠奪印尼群島上的資源。

跑了荷蘭人,取而代之都是南華,換湯不換藥,反動的面目幾乎沒變,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了。

眼前的這位自稱是司徒南的南華商人估計就是其中的一員吧?

伍豪心想,暗暗警惕。

司徒南沒想到對方一下子能聯想到那麼多,若是知道的話,只能讚歎莫斯科的洗腦厲害,和此人的頑固。

雖然處在成長期的伍豪有些幼稚,但他心思縝密,經歷幾次磨練後,應該會成長得很快,最後幾乎到了把人心算到骨頭裡的程度,拉攏人馬,廣播間諜,歷經無數次政治鬥爭巋然不倒!

「這是蘇門答臘咖啡,出自棉蘭華人的咖啡園,地道正宗,味道獨特,為我們換回了不少機器設備。」

司徒南端起咖啡,美美地啖了一口。近在咫尺,他可以仔細地打量在記憶中幾乎被神化的男人。

身姿挺拔,風度儒雅,賣相沒得說,不然也不會迷倒諸多女人。只是此人冷靜得可怕,就算談感情也要選擇能共同革命的伴侶,對誘惑幾乎免疫,這年頭,極少有哪個政客能做到!

「棉蘭我聽說過,聽說南華最早是從棉蘭發家的?」伍豪微笑道,暗暗留意司徒南的神色。

「嗯。創業艱難,篳路藍縷,城市、工廠、種植園都是無數貧苦的華人創造的,周先生懂得南洋華人的歷史,應該能體諒我們的苦難和屈辱吧?」

司徒南微笑道,嘴皮翹起,有些複雜地看著伍豪。

「南華的事情我聽到一點。有壓迫就有反抗,作威作福的統治階級不得人心,早晚會被人民推翻的。」

伍豪輕輕岔開話題,對於南洋華人的歷史他真的不怎麼關心,那不是他工作的重心,更不是他的理想。

這教科書式的語氣讓司徒南覺得無趣,不可否認,伍豪一臉自信的樣子換在別處估計能說服不少人。

他不是那種霸氣人物,表面斯文,內有溝壑,一但發狠,陰柔狠辣讓人膽寒!

司徒南自認為自己身上多少有些類似的特質,只是不用糾纏諸多鉤心鬥角中,也沒有那種把人心算計到家的本事,他的優勢是以本傷人和比旁人看得更遠。

在剛才的交談中,司徒南發現,伍豪還沒經歷過戰火的考驗,思想和性格上已經完全定型,從那平靜的眼神里,可以感覺到一股強大的信仰的力量。

信仰這種東西有些可笑,不過在物質貧乏的年代,更能顯示出精神的力量,容易讓感同身受的人投入其中,匯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綜合伍豪的生平,司徒南知道對方是一個冷靜、理智、隱忍的人,特別是隱忍這方面,幾乎到了神龜一樣的境地。

這種人惹上了非常棘手,像蔓藤一樣,理不清斬不斷,除非能改變環境,把他腳下的土壤換了個遍,不然盡量不與之交惡。

「司徒先生為何看我?」伍豪見司徒南不說話,看著自己,目光複雜,夾雜著冰冷、欣賞、無奈等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短短的交往中,伍豪就多次感受到對方複雜的情緒,心裡暗叫奇怪,有個錯覺,他,真的認識自己很久了嗎?

司徒南沒有回答,眯起眼睛,依舊眼神像刀子一樣落在伍豪那張清瘦儒雅的臉上,把全身繼續的氣勢全部壓過去。

在他的逼視下,伍豪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微微別過頭去,躲開那冷峻的眼神。

周圍的空氣都靜止了,彷彿有個強大的氣場壓在伍豪身上。這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太恐怖了,伍豪不由得想起了克里姆林宮的那些大人物。

他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出現這樣一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神秘人,坐在柏林帝國飯店豪華房間里,那眼神俯視一切,好像這片空間都由他來主宰。

神秘而強大,還有一點危險。伍豪心裡暗暗想道。

由於緊張,他幾乎忽略了剛才進來的時候的,那種局促感——他穿著有些破舊的西服,雖然不失禮,但好像跟周圍奢華的格格不入。

不過關鍵時刻,在莫斯科受過的專業訓練發揮作用了,伍豪端起咖啡呷了一口,咖啡香味讓他精神一振,凜住心神,平復心情,不卑不亢地坐在司徒南面前,與之對視。眼光內斂,平靜,把自己當成一片平靜的湖水,包容周圍的一切。

司徒南依舊沒有說話,看著伍豪能在短時間內,從自己的氣勢下勉強恢複平靜,不由得欣賞地點點頭,心道:莫斯科的特工訓練果然厲害,什麼時候也讓吳曼麗借鑒一下。

不過,要說情報,英國的軍情五處好像更加厲害,嗯,還是向英國人學習吧!

司徒南的心思一下子飄到倫敦,看著伍豪的眼神也慢慢地柔和下來了。要說敵人的話,伍豪還不是自己首先要對付的人。

彷彿感受到司徒南的心裡的變化,伍豪渾身輕鬆,心裡偷偷地鬆了口氣,好像剛才那強大的氣場壓迫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抬起頭,看著司徒南那張清秀中帶著絲絲剛硬的臉,心情有些發雜。對方那氣勢從窒息般的壓迫一瞬間變成天高雲淡般輕鬆,給他留下深刻印象,這種遭遇平生未見。

想到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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