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 喵星來的孩子/水阡墨

水阡墨,雙魚座,

夢想是做咖啡店的店長大人,養貓,

喜歡兔子和熊,愛犯花痴。

代表作:《再不相愛就老了》《宇宙第一初戀》

2010年是虎年,我二十四歲的本命年。

年初的時候我去買了根紅腰帶,扎在腰裡像村裡唱大戲的土得掉渣。可是我迷信得很,指望這點紅色為我驅走霉氣,逢人便說自己走的是中國鄉村六十年代復古風。

三月中旬,閨蜜從山東來長沙找我廝混,我們一拍即合去了衡山燒香,在並不寬敞的麵包車裡我被繞來繞去的山路,和司機大叔橫掃千軍的車技顛得暈頭轉向。當時我們的身後坐了一對從台灣來的老夫妻來還願,看見我的㞞樣兒,老太太給了我山楂味道的怪味台灣小零食吃。在銷魂的眩暈中我心裡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想起了上帝拿著地球儀思考如何讓世界和平也沒辦法讓中國國足出線的笑話。

為難啊,神也會為難的,我想我的霉氣連衡山頂上的祝融哥都束手無策。

那一年我都磕磕絆絆,祝融哥壓根兒沒瞥我半眼。

閨蜜們離開是四月初,作為一個超級宅女夜貓子作者,她們離開後,我頓時陷入了狂歡後的孤獨。每天醒來後天是黑的,睡覺時窗外初露晨光,日夜顛倒,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

孤獨症發作的墨小兔同學是很可怕的,神經質,無比暴躁,像只發瘋的兔子一樣在屋子裡蹦來蹦去,拉完便便對著馬桶大吼:吃屎去吧你!

當然有時候也會哭,因為我又一次養死了花店小姐推薦的生命力最頑強的蘆薈小朋友。

看吧,我是個不折不扣的討厭鬼,連地球上的植物都無法忍受我。在黑夜裡我站在窗戶邊兒看被城市燈光和大氣污染成橘紅色的夜空悲觀地想,我一定是外星人丟在地球上的孩子,太格格不入了,真正的家在哪裡?

我不知道,答案或許終其一生都不會有。

可是無論如何日子都要過,美食要照吃,電影要照看。聽說王府井影城后街的寵物市場要搬家了。電影開場之前還有一小時的時間,我像往常一樣去寵物市場溜彎兒調戲小奶狗們,當然王小熊同學是異常鄙視我這個不要臉的行為的,因為寵物市場的氣味那叫一個黯然銷魂。

於是那個喧囂到令人煩躁的午後我和Loki的媽媽丫頭不期而遇了。

那是一隻非常憂鬱的貓,靜靜地蹲在玻璃後面,金黃色的圓眼睛,淺魚骨紋的美麗皮毛。與周圍那些或玩貓爪板或睡覺打滾的貓們相比,她好像淪為階下囚的18世紀英國美麗貴婦。她有完美高貴的出身也曾嫁給達官顯貴,命運作弄她淪落至此,卻拒絕任何人的垂憐。

那時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我想她的孩子一定也會像她那樣有一雙美麗的憂鬱的金黃色眼睛。

店主是個叫小琪的漂亮姑娘,寵物市場里唯一的貓店。說是一見鍾情也不為過,我的心在那瞬間淪陷在她憂鬱的雙眸里,已經開始幻想她孩子乖巧嬌嫩的模樣。於是我打仗似的交了訂金。一公一母兩隻,算是娃娃親。

我才不要讓他們隔絕了同類喪失了愛情孤獨地生活著。

在此之前,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平淡如水倒霉悲催的平凡人生會變得驚慌失措雞飛狗跳。

五月時,太陽的溫度已經十分炙熱,我不出門,躲在家裡長蘑菇。

店主小琪打電話給我說,有隻小折耳已經滿一個半月了,可以來看看了。小折耳是小姑娘,媽媽是只藍貓,爸爸是只黑色的英短,店主姑娘家的鎮店之寶。小朋友卻跟父母的顏色都不同,而是一隻漂亮棕虎斑,跟外婆的毛色相同——在一窩小藍貓中間她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可是她實在太小了,在同一窩小貓之中她顯然太文靜,一個多月大的小朋友瘦瘦的小骨架只有巴掌大,四肢還長了毛癬——那時的薩提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可憐兒。

店主姑娘說:你最好等滿兩個月打了疫苗再抱回去,這麼小你不好養的。

我指著那隻瘦得像小鳥兒一樣的小朋友問:我能養活她吧?

店主姑娘很保守地說:理論上是可以的,注意不要讓她感冒,家裡要注意消毒,毛癬要噴葯,滿兩個月打疫苗——總之除了不用換尿布,照顧一隻小奶貓的工程比照顧一個人類嬰兒簡單不到哪裡去。

幾米的漫畫里將我們的城市形容為鋼鐵森林,在這樣冷漠冰涼的世界裡,有時我會感知不到任何的安全感和歸屬感。在所有的工作和購物都可以通過一台機器來完成,與朋友之間的交流都依靠鍵盤屏幕和文字的傳輸的世界裡,慢慢地,突然有一日發現自己所有的末梢神經都已經壞死。

當一個巴掌大的小東西的一生如宿命般依附在你的生命里,人的心臟究竟能柔軟到什麼程度?我不知道,我已經融化了。我握著她柔軟的小爪子輕輕地說:約定好了,我照顧你一輩子哦。

於是薩提小姑娘就這樣正式進駐我的生活。

在希臘神話里森林之神的名字叫薩提爾,在我的眼中這個來到新家後就只會好奇地到處跑的小傢伙,就像個在森林裡探險的英勇的小老虎。於是王小熊先生對著這小小的一團外星生物表現出了極大的恐懼,走路怕踩到她,怕她掉進廁所里被沖走,怕她被鄰居傳說中的貓一樣大的老鼠吃掉。

對於薩提來說,王小熊爸爸的確是一團龐然大物,站在他的腳邊時仰著頭就像瞭望珠穆朗瑪峰。可是男人和小貓咪的組合卻是那麼和諧友愛,相比可愛的小兔媽媽她更喜歡大塊頭的小熊爸爸,傻乎乎地趴在他胸前打著小呼嚕睡覺,在他的身上跑來跑去。好幾次王小熊先生不厚道地張大嘴試圖把她的小腦袋咬進嘴巴里,我在一邊看著幾乎能被雷成霹靂焦娃。

薩提小姑娘剛來的幾天我內心的陰鬱幾乎一掃而光,因為她太小,睡覺都摟著,又怕壓到她,小心翼翼地醒來就能在臂彎里找到她翻著小肚皮睡覺的小貓臉。

不過有句婦幼保健院的廣告語說得好:幸福中往往伴隨著意外發生,×醫院四百八幫您解決意外煩惱。

雖然廣告語讓人忍不住在內心默默罵句「三字經」,可是套在薩提小姑娘身上卻是無比的融洽——由於長沙這小孩兒臉似的天氣,她孱弱的小身軀終於扛不過一場初夏的雨,華麗麗地感冒了。

那時我正在趕一部小說,我的編輯雞腿兒同學隔兩天就發出:HAIHAI,我把任務排到七月了,你抓緊啊。

身為闖蕩小說界好幾年的老油條作者,我總結出幾條鐵血規律。編輯呢,是分為不同類型的。當然不同類型要不同對待。最沒水準的就是那種連環奪命每天催的編輯,累個半死,其實什麼都拿不到,因為作者隱身不回話就能噎死你。

最狠的是兵不血刃型的編輯,就比如雞腿兒這種,輕飄飄的一句:我已經申請好書號了,出版日期定好了。意思就是說,丫可以不交稿,但是丫不交稿丫就會受到道德和法律的雙重摺磨,丫有權保持沉默,可是丫的每一句保證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在如此可怕的編輯的摧殘下,工作和薩提哪個更重?

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初為貓媽的工作小狂墨小兔放下了工作,著急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生病的小奶貓很虛弱,吐食拉稀打噴嚏,趴著不動,看起來一副隨時翹尾巴的姿態。

這下我終於明白了店主姑娘之前所說的理論上可以養活的意思,我急得快精神分裂了,按照獸醫的電話遙控滿大街地去買針筒。一般藥房里是不賣針筒的,估計是怕違規操作。

我一口氣在小區附近跑了七八個藥房,終於在崩潰之前在小診所聽到天籟般的疑問:姑娘,你買針筒幹嗎呀?

我說:我家貓感冒了,用針筒喂葯。

醫生來回打量我幾次,默默不語,不知道在深沉個什麼勁兒。

王小熊在旁邊淡定地加了一句:不要針頭。

醫生立刻點頭,我們規定是不賣的,既然這樣就給你兩個吧。

我拿著針筒出門的時候,覺得滿腦門兒都是大問號:有針頭和沒針頭有區別嗎?

王小熊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人家要確定你不是買針筒去注射毒品啊。

我差點兒暴走了:我這麼熱愛生活的孩子看起來像是吸毒分子嗎?

王小熊先生指著旁邊銀行的茶色大玻璃說:不像,你像精神病院停電跑出來的。

茶色玻璃里的我跑得面色通紅狼狽不堪頓時整個人委靡成霜打的茄子。要知道,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愛美了,出門時一定要小打扮一下。哪能是這副滯銷存貨一樣的臭德行?

那段時間薩提小姑娘每天都要御用的飲品叫抗病毒口服液,王小熊抓緊她的四肢,我捏開下巴,要是被動物保護者拍到這一幕估計第二天的博客上的大標題就是:憤怒!快來人肉這一對虐貓的無恥狗男女!

後來我才明白,人心能有多冰冷,就能有多柔軟。

薩提感冒好了以後,以每天一兩肉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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