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馬克斯·勃羅德 1911年8月—9月之旅

馬克斯·勃羅德

盧加諾—米蘭—巴黎之旅

布拉格——餐廳——我看到他已經是個旅行者了。雖然我有足夠的時間,但總有這種感覺:「我可沒有時間。為什麼我要記住這一切呢?我再也不到這兒來了。」

羅伯特的蘸水鋼筆

在聖加侖的「托伯勒」——許多商號,在伯爾尼的托伯勒巧克力公司,沿行車道有許多廣告。

一對英國夫妻看上去像父親和女兒,法國夫妻卻像紳士和娼妓。

8月26日 星期六1點02分啟程

關於最近一些日子的報道。

卡夫卡建議共同進行一次旅行。解釋得不是很全面。通過不同的立場態度同時對旅行中的事物進行描述。

一輛載有農婦的車子行駛過去。一個農婦被另一個喚醒,為了看我們。她揮手打招呼「來啊」,只是處於半醒狀態。——在隔壁車廂里一個皮膚深色的、英雄般的女人,一動也不動。

在比爾森有一位女士上車。首先看了一下周圍的人。我像往常一樣喝我的比爾森咖啡。一張綠色小紙條由售票員粘貼在車廂的窗子上,這就像在密斯德羅 的遠程遊艇利用三角旗可以顯示出船隻的數目,這對於用小船載人登岸是十分必要的。——這只是一個古老的比較,因為現在自從好幾年以來那裡已不用這種登岸方法了。

那位女士名叫安吉拉·雷貝格 ,是一位軍官的女兒。跟她接觸是由於她那包裝好了的大帽子隨意地掉落或吹落到我的頭上。她是瓦格納的崇拜者 。愛好搜集巧克力糖紙。但也愛好雪茄煙上的飾帶。她去特林特 她父母處。全日工作在一個技術性的辦公室里,對自己的生活非常滿意。她乘坐火車,因為病了。——她的臉孔龐大而又不成形,使我想起了布拉格的姑娘;看上去只是一些典型的臉孔,她們的特徵(喇叭鼻,腫起的兩頰,垂直的、皺縮的、短短的嘴唇,低低的額頭——)配合起來方顯示出來。——我們將在慕尼黑下車。——她的關於軍隊的明信片。辦公室里「最小的孩子」。——無可指責的,開火,加速0.5,不出所料。——辦公室里偉大的笑話。釘住火腿小麵包,黏住蘸水鋼筆桿。我們自己有機會,共同參與這樣一種「無可指責的」笑話,與此同時我們允諾,她寫的一張風景明信片從蘇黎世幫她寄給辦公室全體人員(「上錯了火車」)。她對此很高興!

在慕尼黑乘汽車穿過城市。夜晚,下著雨。我們只能看到所有建築物的第一層樓,因為汽車的碩大雨罩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對宮殿、城堡和教堂的高處夢幻般的想像。卡夫卡說,這是一個地下室住所的視角。——汽車司機喊叫著;較長時間停車,只是為了看一看在自由紀念碑旁雨中轟鳴的噴泉。越過看不太清楚的伊薩爾河上的橋樑。只是它們的名字對我們尚很熟悉。沿著「英國公園」的漂亮的別墅。「四季」飯店的窗戶,它的名字對我們意味著最最時尚,早已如雷貫耳。——整個行程延續了(按照計程車上的計時器)20分鐘。

在火車站上我們走進盥洗室,在那裡指定我們用一個「衛生間」。——洗了一下手和臉。——卡夫卡問道,在布拉格哪兒能找到這樣的地方?

我們的行李此時(我的心在撲撲地跳)留在車廂里。

看來真是這樣,我可以在車廂里美美地睡上一覺了。持續不斷的、強烈的雜訊,這種雜訊對於那些使人意外的雜訊來說沒有什麼了不起,與之相比它的作用簡直就是深深的靜寂。只有在火車停靠車站時才干擾我的睡眠。——兩個年輕的法國人。——他們嘲笑林道的奧地利公共汽車售票員。——他們把林道說成「倫多」。一個陌生國家的售票員有著不可抗拒的滑稽印象,正如在菲爾特的巴伐利亞售票員帶著一個紅色的大口袋給我們的印象一樣,這口袋低低地圍著他的雙腿擺動。——我繼續睡覺,座位不很舒服,但確實已經很好了,我把我的雨衣捲起放在頭底下。

遠眺神秘的充滿想像的博登湖。夜晚。回憶起詩歌《跨越博登湖的騎者》。

早晨被卡夫卡叫醒,看一座高聳的橋樑。起先有些惱怒,後來感到很高興,因為看到了許多東西。我們來到瑞士了。

這是星期天,早晨5點鐘,所有的窗戶都還關著,大家都在睡覺。8月27日。

我們系統地認識一個國家,卡夫卡說,首先是房屋建築和自然風光,然後才是這個國家的人。——總有這樣的感覺,我們在周圍呼吸到唯一的很奇怪的空氣。——許多樹木,它們的針葉在腳下翻滾,正如我在K.瓦爾澤 那裡曾經見到過的一樣。這是故鄉的大自然,在我面前又顯現了出來。一個健康的松樹之國。卡夫卡說:「天空是如此的湛藍和光潔,每朵雲靠上它都得滑走。」——沉重的、巨大的松針枝條。——我沒有看到聖加侖。——溫特圖爾。——在草地國家到處都是做工很細緻的柵欄,這些柵欄是用鐵絲和豎起的木杆做成的。——另外一些則是用灰色的像鉛筆似的尖尖的樹榦做成的。有時這些樹榦被對半平分。這就像我們孩童時代為了取出鉛筆芯而把鉛筆一劈為二一樣。——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柵欄呢。一般地說每個國家都會呈現出新鮮事物來。——電線杆也有新的類型。——牛群已經都在牧場上了。

在太陽升起時,高山牧場上深綠色的草地會如此奇妙地泛出白色。——這是乾旱的1911年。

回想起巴伐利亞的既多姿多彩又令人討厭的風光。那裡靜止的森林看上去就像柴火一樣。人們總是看到幼樹木,較早的林中空地以及新的林中空地。在木材轉運站上,分層堆放的木頭準備外運。——這裡的森林無法估量,幾乎沒有被利用,簡直是過剩。也許並不經濟?

在溫特圖爾火車站只有一間庫房,行李就放在它的平台上,有些標籤上寫著「東瑞士農學家聯合會」,使我想到了柏林。

在所有的小城市中都有一些孤零零的房屋。瑞士將如何建成一個大城市呢,我們不禁發問。——墨綠色的百葉窗。——每一座建築物都像郊外別墅。儘管裡面開的是公司商號,家庭和商行事務似乎在一起。回想起了瓦爾澤 的小說《助手》。——人們沒有看到小街小巷。每一所房子的四面都有街道圍著。

卡夫卡說:「是否還沒有愛國者想把瑞士的面積這樣來計算,即把高山的表面也作為平原來測量。這樣瑞士就必定比德國要大。」——

瑞士的乾淨整潔印象深刻。一位母親帶著她的幾個孩子穿著節日服裝在街上漫遊。——回想起戈特弗里德·凱勒,他是靠他母親教育成才的。

瑞士人的健康狀況良好,這樣說一定會引起柏林人如希勒爾的厭惡。

對於一個瑞士人來說,要永久移居國外是多麼的困難。——

在蘇黎世有一些平民帶著火槍同我們一起下車。自由的瑞士。

我們看到了軍隊,但給人一種富有輕歌劇的印象。卡夫卡認為也有一種歷史性的印象。也許每一個國家的軍隊都是如此。可是在自己國家裡我們並沒有看到這些。——反軍國主義者的論據興許是至關重要的!

在火車站上:正展出《猶太女人》 的廣告。

兜售風景明信片的小販能講多種語言。

我們買了旅遊指南,並同他一起來到一處沒有什麼人的地方。——交談,請他推薦,這大清早是否有洗冷水浴或熱水浴或至少是吃早點的地方。去利馬特橋的方向真難找,是否利馬特河從蘇黎世湖中流走了——我們相信,利馬特河是注入蘇黎世湖的。——在簡要地了解了概貌後我們轉向天文台,從那兒走過進入「主要交通幹線」,然而這裡同樣也是人群稀少,因為這時還很早呢。空蕩蕩的、淡藍色的、乾淨的電車。——在環形大道上有一家男子時髦用品商店,在它的櫥窗里擺放著兩種顏色的上衣新產品。還有銀灰色天鵝絨製成的寬邊軟呢帽。——仔細閱讀廣告牌,有的廣告牌上寫的是尼斯的皇宮旅館的事,等等;有塊廣告牌介紹民間戲劇《馬里加諾》,耶莫里配的音樂。——耶莫里百貨商店。——小城市的繁華不亞於布拉格。——開設了許多銀行,一體都是由藍色的大理石建成的。——給人的印象是一個欣欣向榮的美麗的城市以及它那微不足道的居民,這些居民多麼偶然地在富麗堂皇的建築物之間轉悠,他們並不理解,正是他們創造了這些美麗的東西。我覺得格拉茨 十分類似。——郵遞員背著長長的木製小郵箱,很陳舊,呈棕褐色;就像舊房間設施的那種顏色,順著腹部很合適地彎掛著——這確實比我們的手提包實用得多。他們背著它幾乎像孩子似的背上什麼東西,小心翼翼快步走著。小郵箱裝得滿滿的,它的蓋沒有關上。難道這就是萬國郵政聯盟 所在地瑞士的郵政情況嗎?它的古老設施保持得如此久遠。他們的職業性服裝:不純凈的白色粗布衣料製成的像兒童穿的長睡衣。一大摞信件平放在小箱子底里,其餘的亂七八糟堆放在上面。他們走得很小心,走得很快,對上級的指令毫無批評意見。

蘇黎世湖的景象。沒有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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