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互動 Interacting

虛擬現實(Virtual Reality,VR)是一個虛構的世界,而人在其中的感受是完全真實的。當你在一個巨大的IMAX屏幕前伴著環繞立體聲觀看一部3D電影時,就能對虛擬現實有些許體會。那時,你將完全沉浸在一個不同的世界中,這也正是虛擬現實想要實現的目標。但這並非完全的虛擬現實,因為當你在劇院中,想像力延伸到別的地方時,身體卻在原地。你仍然感覺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實際上,在劇院里,你必須待在座位上,被動地向前看,才能讓沉浸其中帶來的魔力發揮作用。

一個更為先進的虛擬現實體驗可能更類似於尼奧在電影《黑客帝國》中的經歷。雖然尼奧是在計算機世界裡跑跳,並與一百多個克隆人打鬥,但是他的感受是完全真實的,甚至可能達到超真實——比真實體驗還真實。他的視覺、聽覺和觸覺完全被合成的計算機世界劫持了,以至於無法覺察出這個世界的不自然。比這個更先進的虛擬現實模型則是《星艦迷航》中的全息甲板。在那個虛構的世界裡,物體和人的全息影像投影十分真實,甚至還是可以觸碰的實體。按照自己的意願進入一個模擬環境是科幻作品中經常出現的夢想,它似乎早該實現了。

當今的虛擬現實技術水平處於初級的3D模式IMAX電影和終極全息甲板模擬之間。到了2016年,虛擬現實技術就可以讓你到馬裡布(Malibu)市一個億萬富翁的豪宅里穿行,每個房間里都塞著滿滿的物品,感覺就像你真的在那裡一樣,而實際上你不過戴著一頂頭盔,待在1000英里以外的一個房產經紀人辦公室中。這也正是我最近剛體驗過的。一旦戴上這種特殊的頭盔眼鏡,你還可能進入一個幻想的世界,那裡有獨角獸在奔騰,而你則會真實地感覺到自己在飛翔。又或者你坐在一個辦公室隔間,裡面漂浮著各種觸控屏幕,還有遠在別處的一名同事的化身在 一旁和你說話。在每種情境下,你都會十分強烈地感到自己確實身處在那個虛擬世界裡,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可以做各種事情——環顧四周,沿著任何方向自由移動,移動物體——這會讓你相信自己真的在那裡。

最近,我有機會將自己沉浸在眾多虛擬世界原型中。這些原型中最好的已經可以讓人感受到一種難以動搖的現場感。當你講故事時,提升故事真實感的通常目的就是讓人們停止懷疑;虛擬現實的目標則不是阻止人們持有某種信念,而是要增強這種信念,比如你正處在別的地方,甚至可能是另一個人。即使聰明的大腦能夠清楚地意識到你實際上正坐在一把轉椅上,但是嵌入到虛擬現實中的「我」將會讓你相信自己正在沼澤地里艱難跋涉。

過去十年,發明虛擬現實的研究人員為呈現無比強烈的現場感設定了一種標準的演示方式。體驗人員站在一個真實的等候室中央,等候虛擬現實演示,房間里平淡無奇,只有一副大黑眼罩放在凳子上。體驗人員戴上眼罩後,立即就會進入到所處房間的虛擬版場景中,裡面有同樣普通的嵌板和椅子。從他們的角度看,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他們可以環顧四周,發現通過眼罩看到的場景只是稍微粗糙點。但是,房間的地板開始慢慢地下降,只留下體驗人員站立的那塊木板不動,最後體驗人員站立的那塊木板漂浮在下降的地板上空30米高的地方。體驗人員被要求走下那塊木板,而木板已經懸浮在一個極其真實的深坑中了。幾年來,這一場景的真實感得到了增強,使得體驗人員如今的反應幾乎完全在預料之中。他們或者無法移動腳步,或者在微微前移時渾身發顫,手心冒汗。

當我陷入這個場景中時,腦袋也暈乎了。我的意識思維始終在悄悄提醒我,自己正在斯坦福大學研究實驗室的一個昏暗的房間里,但是我的原始思維已經劫持了我的身體。它堅持認為我正待在一塊十分狹窄的木板上,懸在很高的空中,必須立即返回到木板上,馬上!我對高空的恐懼開始體現出來。我的膝蓋開始哆嗦,噁心得快要吐了。然後我做了件愚蠢的事情。我決定跳出木板,落到虛擬世界中木板下方附近的窗台上。但很顯然,根本沒有什麼「下方」,所以我真正的身體撲在了地面上。然而,因為我其實是站在地面上的,下落時被真實房間里的兩個觀察員接住了,而他們站在那裡就是準備接我。我的反應是完全正常的,幾乎每個人都會這樣跳下來。

完全逼真可信的虛擬現實即將實現。但是以前,我對虛擬現實的認識還是有些偏差的。1989年,我一個朋友的朋友邀請我來到他在加利福尼亞州雷德伍德市的實驗室,見識下他發明的一些工具。所謂的實驗室其實就是一幢辦公大樓里的幾個房間,只是少了很多桌子。四周的牆面覆蓋著一層布滿電線的氯丁橡膠,掛著鑲滿電子元件的大手套以及成排用布基膠帶捆紮的泳鏡。我去見的人叫杰倫·拉尼爾(Jaron Lanier),他有著值得誇耀的齊肩金色小辮子。我不確定會發生什麼,但拉尼爾向我保證會有一種全新的體驗,他稱之為虛擬現實。

幾分鐘後,拉尼爾遞給我一隻黑色手套,有十幾條電線從手套的指頭上迂迴延伸到房間另一邊的一台普通個人電腦上。我戴上手套後,拉尼爾將一組由各種電線纏繞懸掛著的黑色眼罩戴在了我的頭上。還有一根粗粗的黑色電纜從頭上的設備里延伸出來,順著我的後背,最終連到他的電腦上。一旦我的眼神專註到這個眼罩里,我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我所處的地方沐浴在淡藍色的散漫光束里。我可以看到我所戴手套的位置有一個卡通版的手套形象,而這個虛擬的手套會與我的手同步運動。它現在是「我的」手套了,而且我(親身而不是在腦海中)強烈地感覺到自己並不是在辦公室里。隨後,拉尼爾也用他自己的頭盔和手套,以一個女孩化身的形象進入到自己發明的世界裡。憑藉這個美妙的系統,你可以將你的化身形象設計成任何你想要的樣子。於是,在1989年,我們倆首次進入了雙方共同的夢幻空間中。

拉尼爾推廣了「虛擬現實」這個辭彙的使用,但在20世紀80年代末期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進行沉浸式模擬的研究。一些大學、新興公司以及美國軍方都研製出了類似的原型機,只是在實現上述現象時的方法稍有不同。當我進入到拉尼爾的微觀世界裡時,我感到自己已經看到了未來的發展,我想讓儘可能多的朋友、同行專家都來體驗一下。藉助我主編的雜誌(《全球概覽》),我們組織了虛擬現實設備的第一次公開演示,參展的有1990年秋天時已經開發出的各種虛擬現實設備。在星期六中午到星期天中午的24個小時里,任何一個買票的人都可以排隊體驗多達二十幾種虛擬現實原型機。凌晨時分,我遇到了迷幻劑代言人提姆·賴瑞(Tim Leary),他認為虛擬現實的體驗堪比LSD。這令人著迷的設備給人留下強烈的印象,讓人們感到近乎完全真實。這些模擬過程是真實存在的。雖然畫面粗糙了些,還會經常出現卡頓,但預期的效果是無可爭辯的:你感覺自己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這位大有前途的科幻小說作家甚至通宵體驗了這種網路空間。第二天早上,當被問到如何看待這些通往虛構世界的新入口時,他第一次給出了如今廣為人知的那句評論:「未來已經到來,只是尚未流行。」

然而,虛擬現 實的發展旅程極不平坦,它衰退了。人們期待的下一步發展從未發生。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虛擬現實技術將會在5年內變得無處不在,最晚也會在2000年之前。但是直到2015年,杰倫·拉尼爾的先驅工作開展了25年之後,虛擬現實技術仍沒有任何實質進展。虛擬現實技術發展的主要問題在於近乎逼真,但並不足夠逼真。當在虛擬現實情景里停留10分鐘以上時,畫面的粗糙和動作的卡頓會引發體驗人員的噁心不適。想要讓虛擬現實設備足夠強勁、流暢地運行,並且讓人感到舒適從而避免噁心感,需要投入數千萬美元的費用。因此,虛擬現實技術仍然遠離消費者的視野,而且即使對那些依賴開發虛擬現實內容來刺激虛擬現實設備購買的新興公司開發人員而言,虛擬現實技術似乎也是可望不可即。

然而,25年之後一個最不可能的救世主出現了,那就是智能手機!全球市場上智能手機的巨大成功推動其高解析度屏幕質量的提升,同時降低了成本。就尺寸大小和解析度而言,一套虛擬現實眼罩的屏幕的要求基本上與一個智能手機屏幕相差無幾,所以現在的虛擬現實頭戴設備的製造技術基本出自便宜實惠的手機屏幕的製造技術。手機內置的動作感測器的表現同樣不斷提高,成本不斷降低,直到它們可以被虛擬現實技術借用來追蹤頭部、手部,以及身體的極其細微的動作變化。實際上,由三星公司和谷歌公司研製的供消費者使用的第一代虛擬現實原型機就是將普通手機裝入到了一個空的頭戴式顯示器里。當你戴上三星公司的Gear 虛擬現實並看著手機時,你的動作會被手機追蹤,所以手機會把信息發送到虛擬世界裡。

不難想像,虛擬現實技術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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