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曆已經翻到了三月,有女兒的人家因女兒節的到來顯得非常熱鬧,可當晚東京卻下起雪來。
一說起三月,人們立刻會想到春天,為什麼會下起雪來了呢?具體情況菊治也不太清楚,據說這個季節太平洋沿岸低氣壓通過時帶來的春雨,很多時候會因氣溫驟降,變成出人意料的大雪。
實際上,女兒節那天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個通宵還沒停,東京一夜之間變成了銀白的世界。
望著樓群之間飛速落下的雪花,不由得使菊治想起了冬香,因為寒冷更加使人想念戀人。
眼下冬香在做什麼呢?菊治把東京下雪的消息告訴了她。
「這邊昨天晚上也下起了小雪,現在已經停了。」
冬香的簡訊寫到:「請注意身體,不要感冒啊。」
與這些相比,菊治更關心冬香什麼時候能到東京來。二月連休分手的時候,冬香曾說三月初來,可至今都沒有準信。
「一看到雪,我就特別懷念你的溫暖。」菊治傾訴著。
「對不起,我原來打算這個月初去的,由於還要準備各種事情,也許要推遲到二十號學校放假的時候。」冬香回覆。
菊治知道一家子要搬過來,冬香一定十分繁忙,那樣的話,菊治去京都也行。
他把自己的意思一說,冬香安慰道:「我到東京之後,我們不是可以常常見面嗎?所以請乖乖地在東京等我。」
近來,冬香變得既有女性的堅韌,又有母性的溫柔。
「那好,我再忍一陣子,希望你盡量早來。」
菊治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了孩子,他點了點頭,向窗外看去,原以為停了的雪又開始下了起來。
可能是暖和的緣故,雪片既大又薄,一落到黑土地上,馬上就不見了。
冬香的朋友魚住祥子來電話的時候,正是那場春雪融化後三月的第一個星期六。
「好久不見了,您挺好的吧?」
祥子寒暄了一句,然後告訴菊治她現在工作的公司讓她星期一去東京出差。
「如果能見上您一面,那該多好啊!」
祥子的聲音還是那麼明快、清脆。
菊治和祥子還是去年秋天與冬香一起在京都見的面。
此後他只跟冬香變得關係密切,沒和祥子有過任何聯繫,所以心中也不是沒有一點兒歉疚。
祥子說星期一下午比較合適,所以菊治就約她兩點在公司所在的「御茶之水」附近的咖啡館會面。
「好久不見了,您好像精神很好。」
祥子梳著短髮,穿著一件類似獵裝、胸前有大口袋的衣服,一雙齊膝的長統靴,一看就是一個職業女性。
「好久不見,這次是為公司的事?」
「是來出差,東京我已經一年沒來過了。」
「一點兒小意思。」說著祥子將茜屋的米糕遞給菊治。
「還是東京充滿了活力。」
之後,祥子簡單地談了幾句關於東京的印象,然後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對了,對了,入江冬香女士要搬到東京來了。」
「唔。」菊治不知不覺地附和說。
「您已經知道了?」祥子問。
「不是,那個,因為我們有過聯繫……」
菊治變得有些吞吞吐吐,祥子惡作劇般地瞥了菊治一眼。
「原來這樣啊,您已經知道了。」
「也沒什麼,她只是給我發了個郵件。」
「那你和冬香是網友啦,真行啊……」
祥子誇張地表示驚訝:「您可什麼都沒給我呀。」她的語氣中帶著酸勁兒。
「我不是不知道你的郵址嘛……」
「名片後面寫著呢,有空兒請給我也發個郵件。」
祥子重新從書包里拿出名片交給了菊治。
由於祥子一直咄咄逼人,菊治將名片放進口袋後,索性無所顧忌地問道:「冬香女士的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
「在東西製藥公司工作,聽說非常優秀,所以這次調到了東京……」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菊治默默地啜起咖啡。
冬香的確說過祥子和她住在同一個公寓,所以只要向祥子打聽,大概就可以了解冬香的家庭情況了。
菊治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試探道:「冬香女士有孩子吧?」
「有啊,三個孩子呢。」
祥子一臉「你不知道嗎」的表情。
「調動工作可是件累人的事啊。」
「但是,冬香特別高興。她說想在東京生活一段時間試試……」
菊治暗想那是為了和自己約會,可這種事情就是嘴歪了也不敢說出口啊。
「你也見過她丈夫吧?」
「當然了,我們還一起吃過飯呢。」
「兩家人一起?」
「對呀。兩家大人,還有孩子們也在一起。冬香的老公很帥,人也體貼。」
「……」
說實話,這些描述和從冬香口中聽到的印象有些不同,是冬香的說法有問題,還是祥子的介紹過分誇張。
菊治忍住繼續追問的衝動,一言不發,祥子反而向他開火:「你是不是關心她老公的事情?」
「沒有啊,沒什麼……」菊治慌忙否定。
祥子帶著探究的眼神問:「你不會是喜歡冬香女士吧?」
「怎麼可能,絕對沒這種事……」
「有時我們會聊到您,每當這時冬香的眼睛就會炯炯發光,她還說您不久會出新書呢。」
自己的確對冬香提過,打算創作新的作品,冬香居然把這事也拿出來為自己辯解。
「說起來,冬香最近變得漂亮多了。前不久我見到她時,她的皮膚也光潤嫩滑,所以我問她是否換了化妝品,她只是笑而不語……」
不愧是女人,目光如此敏銳,菊治感到很佩服。
「這可危險了,冬香若是到了東京,你們不就隨時可以見面了嘛。」
「哪兒會……」
祥子到底為什麼來的?男女之間如果平等對話,男方的處境相對艱難。尤其是相互探究對方內心世界的時候,男人容易不知不覺地說出心裡話,女人卻十分機智,極少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再繼續談下去的話,自己的心事就會被祥子全部識破,菊治做出一副差不多該走了的樣子看了看錶。
祥子喃喃自語:「我也想到東京來哦……」
據說祥子在一家和IT產業有關的公司工作,難道她對現在的工作有什麼不滿嗎?
「但是你有丈夫,還有孩子呀。」
「我只有一個孩子,老公從事代理人的工作,似乎也想到東京來……」
祥子這時腦子忽然靈光一閃似的:「要做工作的話,還是東京好啊!老師,您知不知道什麼好工作?」
「我不知道,沒有什麼特別的……」
看來祥子今天出現在這裡,可能是想在東京找份工作。
然而,自己的生活都自顧不暇,哪有餘力幫助別人找工作啊。
「我大學也是這邊上的,因此還是希望能住在東京。」
聽祥子這麼一說,菊治第一次發現自己還不知冬香的學歷。
「那個,冬香女士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她應該是富山的一所短大畢業的。」
祥子應該畢業於東京一所學制四年的大學,不過菊治對冬香畢業於短大一事反而覺得更加欣慰。從學歷上來看,短大當然不如四年制的大學,但冬香擁有數不勝數的美德。
「您還是在乎冬香的事情。」
「哪兒呀……」
菊治連忙否認,可是他覺得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不定已被祥子識破。
「您可不許對她打什麼主意呀。」
菊治生生把「為什麼」這句話咽了下去。
祥子臉上現出一絲壞笑:「因為她有三個孩子,而且老三還很小。在這種時候,如果喜歡上了別人,麻煩就大了呀。」
這時,祥子彷彿一邊窺視菊治,一邊說:「那個人一旦認真起來,可就不得了了。」
祥子來看自己,究竟想說什麼?
看樣子她也想到東京來,所以來找自己商量,看看有什麼合適的工作沒有,同時告訴自己冬香要搬到東京來住的事情。
不對,不僅如此,祥子也許是來探聽自己和冬香之間的關係吧?
菊治雖然一不小心說出了自己和冬香互通郵件的事情,但總算沒有暴露和冬香之間的親密關係。
不管怎麼說,兩人隨便聊了一會兒,祥子就走了,不過從她嘴裡說出的事情,卻出乎菊治的意料。
菊治第一次知道冬香的丈夫在一家名為東西製藥的一流公司工作,而且因為非常優秀,才被調到東京工作的。
更讓菊治耿耿於懷的還是祥子那句:「冬香的老公很帥,人也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