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收音機收音清晰的東京篇

6月9日

小生到澀谷去看電影「駭客任務」。從小生目前所住的公寓到澀谷只消十分鐘的時間。想看電影時,小生就會到澀谷去,這是非常方便的一件事。小生以前住在福岡縣的鄉下地方。要說有多鄉下,那種程度真是到了小生以住家附近的景緻做為範本來寫小說※時,會讓人產生「活靈活現地描寫以前的日本民俗風情」的感想。事實上那不是以前的景緻,即便是現在也一樣,這讓小生心中五味雜陳。

※筆者所寫,名為《夏天·火花·點點點》的小說。正確的書名是什麼已經忘了。

可是之前小生很喜歡那樣的鄉下,曾經想過,要在四周都是稻田的地方活到老死。小生無法理解憧憬都會生活而前往東京生活的人的心情。老實說,小生對東京的澀谷這個地方有自以為是的想像。小生認為,像小生這樣痴呆的人只要一腳踩進那種地方,不到十分鐘就會遭到不測。小生覺得會有頭髮染色的年輕人們偷偷竊笑著「冤大頭來了」,然後將小生團團圍住,搶走小生的皮包和衣服,連襪子也不放過,然後呼嘯而去。小生一直想著,絕對不能去「澀谷」那麼可怕的地方。

一個人在愛知縣生活時,經常被出版社叫到東京去。在朋友強烈的要求下,約好在忠犬八公雕像前碰面,小生不得已只好前往澀谷,內心卻難掩恐懼的感覺。然而,什麼可怕的事情都沒發生。

之後前往東京時,小生就一定會到澀谷的漫畫店去度過漫長的時間。小生經常三更半夜在澀谷的街頭徘徊,也不投宿飯店,老在漫畫店裡外宿。而現在小生竟然成了澀谷附近的居民,不知不覺當中,小生不再對忠犬八公前面的人潮感到恐懼了。不知不覺當中,小生也染起頭髮來了。不知不覺當中,小生也會把「星巴克咖啡」簡稱為「星巴」了。不知不覺當中,小生會和住在鄉下的媽媽以相片郵件互相傳送生活照了。不知不覺當中,小生會開始搜集收據以備將來報所得稅。姑且不說這些了,「駭客任務」的內容很有趣※。

※筆者看電影時,評論往往只有一句「很有趣」。

6月10日

作家Y先生和攝影師M先生要到小生家來玩,我們約好晚上六點在某車站碰面。出口前面有一隻體型巨大的狗一直蹲在小生旁邊看著。它有著色彩漂亮的毛髮以及銳利的眼神,小生覺得它最喜歡的應該是小偷的小腿肚吧?小生看著那隻狗,心頭就快浮起一篇短篇小說的點子了,然而被來到車站的Y先生和M先生一叫,所有的點子頓時煙消雲散。

我們回到小生的住宅,暢飲M先生帶來的泡盛燒酒。泡盛真是美味無比。小生聽他們提起很多業界內的事情。小生確信,東京是個了不起的地方,而趣味無窮的業界內的小說點子也在心中緩緩升起。然而泡盛所帶來的醉意不斷湧上來,使得點子的源頭頓時中斷了。

Y先生髮揮他天生的輕快腳步神技,勤快地將各種點心零食擺放到桌上。看到他那副德行,小生差一點就想起一部了不起到可能會得獎的小說點子,可是被M先生一句「我跟Lily Franky(作曲家、作詞家、演出者……)是好朋友」給嚇了一跳,發想的奇蹟遂從手中流失。

半夜,我們吃起土耳其冰※。看到那種黏稠牽絲的樣子時,小生腦海中又開始輕飄飄了起來。小生心想這次絕對不讓這種感覺溜走,決定從Y先生和M先生所在的房間飛奔而出。小生突然站起來,手上拿著土耳其冰離開了房間,留下驚愕不已的兩個人,穿上鞋子,跑到外頭去。

※非常黏。作家定金伸治在土耳其時被敲了竹杠,因而讓我印象深刻。

6月11日

小生有一個同齡的男性朋友Y。他留著長頭髮,鬍鬚也雜亂不堪,乍看之下簡直像個流浪漢。

今天他坐在小生面前吃飯,企圖將一顆生雞蛋打進裝了白飯的碗裡面,但是飯太多了,沒有容納生雞蛋的空間。於是蛋白和蛋黃就滑過米飯的表面,掉到桌面上。

「糟糕,糟糕!」

他說道,趕緊用筷子和手指頭,企圖將桌上的生雞蛋撈起來。但是掉落在桌面上的蛋黃始終從筷子和手指頭間滑落,撈不起來。

小生拿起一根大湯匙說「用這個試試看吧」。他說了一聲「沒問題」,接過湯匙。但是蛋黃也是相當有骨氣的,滑溜溜地避過了湯匙的金屬前端,像魯邦三世一樣,在桌面上竄逃。

「小生從右邊進攻,Y從左邊發動攻擊。」

我們一起撲向桌上的蛋黃,但是蛋黃在瞬間加速,穿過桌面,溜過小生的手指頭之間。Y曾經將蛋黃撈到湯匙上頭,但是蛋黃利用蛋白的滑溜特性,溜上湯匙的湯柄,就這樣一躍從窗口溜走了。Y有點懊惱,喃喃說道:「以後要將生雞蛋盛到米飯上時,要先將米飯壓凹一點再說。」

6月13日

今天剛好是十三號星期五,因此街上經常可以看到傑森※。小生看到的傑森就有三個。

※出現在電影「十三號星期五」中的殺人鬼。穿梭於宇宙之間,和弗萊迪作戰。

第一個傑森在麥當勞裡面吃垃圾早餐。因為曲棍球面具上沒有開洞,所以吃東西時他必須把面具稍微挪開一些,把薯條和鬆餅塞進去。他小心翼翼地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臉,簡直就像在學校里把便當遮掩起來的女孩子一樣不好意思。

第二個傑森好像是住在附近的家庭主婦,她圍著圍裙,右手上掛著一個購物籃,站在蔬果店前,花了很長的時間猶豫著要不要買兩百日圓的香蕉。也許你會覺得這個傑森未免太寒酸了點,可是她的腰間卻吊著一把傑森在電影中握的劈柴刀。小生從這把刀上感受到傑森的魂魄精神,不禁產生了好感。小生心想,她在劈柴刀的握柄綁上橡皮圈,避免滑手,這應該算是家庭主婦的一種智慧吧?

第三個傑森蹲在路邊哭泣。小生走上前去問「為什麼在這裡哭?」這個傑森好像在帶狗出來散步時被狗趁機給逃走了。小生陪著這個傑森一起在街上晃來晃去找狗。待夕陽西下,整個街道都染上紅色的色彩時,終於在柏青哥店後頭找到那隻狗。傑森對著小生連行了幾次禮道謝,然後揚長而去。

「可別放開繩子哦!」

小生對傑森說道,但是小生並不確定傑森是不是對小生報以開朗的笑容(因為他臉上戴著曲棍球面具)。

6月18日

好久沒在東京住了。小生這幾天都留在愛知縣。因為朋友發表了一部獨立製片的電影,小生前去捧場,順便也見見幾個朋友。

小生在搬到東京居住之前,在愛知縣住了四年之久。因為就讀的大學位於愛知的豐橋市,所以愛知縣成了小生的第二故鄉。

事情發生在小生搭上從東京前往名古屋的新幹線燕子號時。新幹線會經過豐橋市,於是小生計畫要從車上眺望那令人懷念的街道。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但是從新幹線的窗戶應該可以看到熟悉的大樓群。小生甚至覺得回憶會盈滿心頭,也許會當場哭起來也說不定。

就在新幹線要通過那些街道時,坐在旁邊的人找小生說話,問我對「一朗」有什麼看法?當小生以三百個字回答對方關於「一朗」的感想時,豐橋市已經在我腦後了。

旅行在外,發生了很多事情。也走過了Nana人偶(名古屋車站地鐵7號出口,有名的約會地點,身高6.1m)的兩腳之間。所謂的Nana人偶是聳立在名古屋車站旁的人偶。體積非常巨大,直衝向天,當名古屋出現怪獸時,她宛如就會立刻出動,拯救城市於危急存亡之秋一樣。第一次看到那個人偶的朋友喃喃自語地說道:「駕駛艙在哪裡啊?」

小生心想,下次一定要在從愛知前往東京的新幹線內看到豐橋市。小生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眼睛上,貼在窗邊等著。從名古屋車站出發之後,小生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事情就發生在新幹線燕子號來到豐橋前面時。坐在旁邊的人間我對「阪神老虎隊」有什麼看法?當小生以三百個字回答對「阪神老虎隊」的感想時,豐橋市已經溜到後頭去了。

6月19日

小生到集英社接受採訪。不善於說話的小生一如往常,不知如何應答。之後,小生拿著冰淇淋前往角川書店。

至於小生為什麼要帶著這種西式小零嘴前往,那是因為小生得到情報,與小生同樣出生於一九七八年的漫畫家大岩Kenji老師※,從昨天起就住宿在角川書店總公司大樓里工作。他以前幫小生把小生的小說畫成漫畫,我們稱呼彼此為靈魂之友(但是小生會對他使用敬語)。小生的想法是,如果在這個時候喂他吃一點甜食,給他一點恩惠的話,以後也許可以得到什麼好處。

※也幫瀧本龍彥老師的小說《歡迎來到NHK!》的漫畫版作畫的人。他以擁有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念自由操控心跳速度的特技而廣為人知。二〇〇四年七月五日,發生了讓人想忘也忘不了的事情。筆者和瀧本及角川編輯坐在都內某一家中華餐廳當中,這時大岩Kenji和女朋友手牽著手出現了,看起來似乎非常恩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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