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獨孤星星從此失蹤了。整整一個月,沒有它的一點消息。那三個日本人同樣是蹤影杳然,好象是掉進了地縫裡。葛隊長通知朱氏夫婦,說警方已經查明,這三人是日本奧姆真理教的首領和骨幹,其中那位日本老傢伙已經在日本蹲了40年的監獄,因年齡老邁身體欠佳,剛剛以人道主義原因而獲假釋,但不久就告失蹤。日本警方只是在接到中國方面的通報後才知道他潛入了中國。葛隊長苦笑道:

「林子大了,啥鳥都有。這老傢伙就是一個難得的寶貨。你看他的信仰有多堅定?不怕拋頭顱灑熱血,40年牢獄生活也不墮其志,一輩子盡干這些損人不利已的事情。世界上邪教組織多啦,但一般來說他們滿足於欺騙教內的信徒去自殺。哪象這個奧姆教,非要強替別人作主,推著別人去送死!」

朱教授擔心地問:「他潛入中國有什麼具體目的?」

「不太清楚。奧姆教組織嚴密,又完全處於地下狀態,日本警方難以查明內情。據不太可靠的消息說,他被假釋後,正好聽到了有關神力1號和超級猩猩的消息,他認為這是神的旨意,便匆匆潛入中國,想培養出一個邪惡的、對他唯命是從的無敵超人。」

「獨孤星星和三人同時失蹤,是否表示星星仍在他們手裡?」

葛隊長心情沉重地承認道:「有可能吧。如果那樣就糟了。太糟了。一個智力不全又神通廣大的猩猩正好是他們需要的。對了,下一批神力1號什麼時候生產出來?這次一定要做好保衛工作。」

「我知道。我不會再疏忽了。」朱教授沉重地說。

一個月來,小剛開始不習慣自己的新生活了。不錯,他早已學會在「快態」「慢態」之間跳進跳出,但問題是這個世界是個慢世界,是為慢人而建立的。他不得不時刻「拿著勁兒」去遷就它的節奏,實在感到彆扭。考試時他不敢進行快速思維,走路時不敢快步走,連和同學們打打鬧鬧(這是由基因決定的少年階段的生理需要,即生理學家們說的『皮膚飢餓』)也不成了,因為只要他一伸手,同學們馬上就會告饒:大俠手下留情!他現在真切體會到了獨孤求敗在達到武學巔峰時「世無敵手,愴然求敗」的心境。

連白易似乎也同他疏遠了——不是指交往,而是指心靈深處。連她也覺得,與功力超絕的閃電俠相比,兩人已經不在一個擋次了。所以她的眸子中,老是帶著一點兒敬畏和迷茫。當然,這只是下意識的表現,如果當真問起她來,她是絕不會承認的。這一點尤其讓小剛惱火。

今天是法定的集體活動時間。四個朋友決定到卧龍崗下的玉雕廠參觀。南陽的獨玉玉雕全國聞名。獨玉就產在城北20里的獨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山包。很難想像,豐富的獨玉礦藏恰恰埋在這個孤零零的小山包中。獨玉開採歷史十分悠久。從南陽黃山(不是安徽黃山)新石器文化遺址中出土的獨玉鏟來看,它的開採和加工歷史至少要上溯到六七千年前。那時,連炎黃二帝也還沒有出世哩。

他們在接待人員的帶領下走進車間。雖然已是科學昌明的21世紀,但玉雕的加工手段並沒有大的改變。工人們手裡端著玉坯,在轉動的砂輪上小心地磨著。有的是開粗坯的,按照師傅在玉坯上畫的輪廓,先磨出個大樣。另一些人手中的產品已基本完成,他們極為專註地磨著,因為此時稍有閃失就會前功盡棄。四個孩子走到他們身後時,他們的目光也一直沒有離開手中的玉器。有一個工人去小解,即將完工的仕女放在案子上。馬田不知天高地厚,伸手拎了起來。接待員忙不迭地喝住他,托著仕女小心地放回去。然後略帶責備地說:

「可不能亂動。拿的位置不對,會把仕女的脖子弄斷的。」

白易輕輕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手狂!說過不許亂動的,忘啦?」馬田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問:「叔叔,為什麼不用電腦控制的三維機床呢。這種機床早在工廠里普及了。只要設好程序,什麼複雜的形狀都能幹出來。」

「沒錯,你說得對。但是工藝品向來講究用手工,講究用人手來創造美,因為再精巧的機器也缺少人的靈性。只有讓玉雕大師們親手把『靈魂』放進玉器中,它們才能成為藝術品。」

前邊是一個單間,門緊閉著。牆上有一個橢圓形的大窗戶,鑲著很厚的雙層玻璃。透過玻璃,看到一個瘦小的男人在伏案工作。解說員放輕腳步,肅然起敬地說:「這裡是一位著名的玉雕大師,武老。他在全國在世界上也是鼎鼎有名的。武老的作品就不用說了,都是國寶級的。他有一個怪癖:幹活時不能有絲毫雜音。所以,工廠專門為他建了一座隔音室。你們看,地上和天花板都貼著隔音板呢。」

馬田問:「那為什麼要留一個窗戶?沒有窗戶,隔音更好呀。」

「這是為了讓年輕人能隨時觀摩他的手法。你們看看,能看出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四個孩子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從這兒只能看到武老的背影和小半個側面。他也象是其他人一樣,手持玉坯在砂輪上慢慢磨削。馬田和肥肥都說,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呀。只有小剛說:「我看出來了——他幹活特別有精神。」

「對,對極了。」接待員誇獎道。的確,即使是看背影,也能看到武老全身的弓弦都在緊繃著,充滿了張力。而車間其他工人則比較懶散和隨便。正是由於這種無時不在的張力,才能把人的「靈魂」注入到玉雕中去。小剛貪饞地看著,他想,如果自己下次玩天王級的空戰時也能隨時保持這種張力,成績一定會更棒。他問解說員:

「武爺爺在雕什麼?似乎是一個薰爐。」

「不,是一個多層玉球。你們知道著名的象牙球吧,那是廣州一個翁姓牙雕世家在200年前創造的絕技。他們在象牙球上開六個孔,用特製的刀具往裡掏呀掏呀,剝離出一層層的空心球。最多可達34層。每一層空心球薄如蟬翼,晶瑩透明,但都能轉動自如。那真是人類潛能的最佳體現,因為,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一台機器可以干出這樣精密的藝術品!……上個世紀末,玉雕藝人把這種技藝移植到玉雕上,先是三層四層,後來在武老的手裡發展到十層。」他看看孩子們,「可不要小看這十層。獨山玉質堅而脆,不如象牙那樣圓潤細密。所以,十層的玉球已經很不容易了。」

孩子們用力點頭:「我們知道。」

小剛一直盯著武老的後背,現在,他身上那種無形的張力突然鬆弛了。他放下玉坯,伸了一個懶腰,在屋裡來回走動著。可能他也看到了窗外的幾個孩子,但他顯然仍沉津於創造的亢奮中,對外面的動靜視若不見。接待員怕干擾武老的工作,領著他們悄悄走了。

他們與接待員告別,走到廠門時,看見那個武大師匆匆走出來,拉著接待員打聽著。雖然離得遠,聽不清他的問話,但小剛直覺到和自己有關。果然,武大師匆匆趕來,喊著:

「大俠留步!朱小剛朱大俠!」

小剛的臉龐一下子紅到耳後,窘得不敢看自己的同伴。雖說過去也有同學們這樣喊他,但那只是朋友們之間的玩笑,不必認真的。可是現在,一個著名的玉雕大師!又喊得這麼鄭重其事!在朋友們善意的笑謔中,那老人腳步迫促地趕來,分明是要向小剛鞠躬。小剛眼疾腿快地趕上去,一把挽住武老的胳臂:

「武爺爺,千萬別!……可別這樣稱唿我,會把我羞死的。」

武爺爺執拗地說:「你就是大俠,沒錯!我知道你武功卓……」

小剛忙打斷他:「爺爺,你咋認識我?」

老人的臉色沉下來:「邊吉成是我外孫。」

「噢,是成哥呀。」

「哼,這小畜生!丟盡了武家的臉,我真想一刀宰了他!……小成子說是你救了他。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小剛的臉又紅了:「什麼呀。爺爺,別說這些了。」

「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說救了他的命,是救了他的心。」爺爺歡喜地說,「我經常聽他說起你的大名。要不是覺得丟人,我早去看你啦。我在小成子那裡見過你的照片,剛才我往窗外掃了一眼,心裡說這孩子咋恁眼熟呢。孩子,真高興能見到你。我替小成子謝謝你。」

「爺爺,別說這些好不好?我還得感謝你呢。剛才看了你幹活,覺得你幹活特別有精氣神兒!我從你這兒學到不少東西哩,爺爺也是玉雕行當的大俠。」

武爺爺高興了:「你說的不錯,天下萬事萬物都是一個理,不管是玉雕還是武學。小剛,小小年紀,你咋能練出這麼高的功力?」小剛心想要糟,他又把話題拉回來了。好在爺爺轉了話題,「趕明兒我要雕一個最滿意的玉球送給你。」

「謝謝爺爺。」

武老轉過臉,同其他三人又聊了幾句。他顯然從外孫那兒得了不少情報,所以輕輕鬆鬆喊出了三人的名字:白易——小黃蓉;馬田——抬杠博士;菲菲——肥肥。「謝謝你們,你們都是好孩子。」

「特別是朱大俠!」馬田笑道。

「對。別看小剛年幼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