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原罪

我們為什麼要為原罪而抱怨?不是由於它的緣故我們被逐出了天堂,而是由於我們沒有吃到生命之樹的果子所致。

——弗蘭茨·卡夫卡

卡夫卡跟著廚娘第一次走向肉市附近那所小學之後7天,他的第一個妹妹艾莉來到人世。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才真正結束了卡夫卡自呱呱墜地以來長達6年的"獨子"生涯,打破了"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我只能獨自面對生活"的局面。

可以這麼說,肉市附近那所陰冷森嚴的小學是一道重要的里程碑,它象徵著卡夫卡此前所經歷的難以言喻的歷程,在那段歷程上,卡夫卡的人格業已基本形成,並將以"命運般的力量"影響他此後的一生。文學家以驚人的直覺洞察到兒童時代對於人生無法估量的意義。托爾斯泰寫道:"從那個五歲的孩子到我自己僅僅是一步。但是從那個新生嬰兒到那個五歲的孩子,卻是一個可怕的長途。"心理學家則以科學的表述指出了相同的結論。

與卡夫卡同時代、並同為奧地利猶太人的阿德勒,是個體心理學的創始人。正是阿德勒,他率先認識到早期弗洛伊德理論的誤區。阿德勒指出,真正折磨著兒童的東西,與其說是他內在的性驅力,不如說是他生活在其中的世界——是這世界的本性折磨著兒童。阿德勒關於"生活意義"的一段論述,似乎正好是針對卡夫卡問題而發的真知灼見。他認為,我們每個人都無法擺脫兩種最基本的規定:我們居住在地球這個貧瘠的行星表面;我們生活在人與人的關係之中。這是人類的"生活世界",是人類基本的生活情境,是對每個人的挑戰。從本質上說,我們的一切反應都是對這一情境的解答,並因而顯示我們各自的"生活意義"。而生活意義的基本形成,正是在兒童期,"在生活開始和五歲末了之際",而這生活意義一旦形成,就會對當事人的一生產生決定性的影響和作用。

……這種賦予生活的意義,其性質有如吾人事業的守護神或隨身惡魔……從呱呱墜地之日起,我們即在摸索著追尋此種"生活的意義"。即使是嬰孩,也會設法要估計一下自己的力量。在生活開始第五年末了之際,兒童已發展出一套獨特而固定的行為模式,這就是他對付問題和工作的樣式。此時,他已經奠下"對這世界和對自己應該期待些什麼"的最深層和最持久的概念。以後,他即經由一張固定的統覺表……來觀察世界:經驗在被接受之前,即已被預為解釋,而此種解釋又是依照最先賦予生活的意義而行的。即使這種意義錯得一塌糊塗,即使這種處理問題和事物的方式會不斷帶來不幸和痛苦,它們也不會輕易地被放棄。A·阿德勒:《自卑與超越》黃光國譯。作家出版社,1986年,第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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