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黑帶到白帶——與障礙共舞

你要在心裡裝著許多矛盾的想法而不會發瘋。我希望做對的事,當我走上舞台,我感覺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可是我也要知道,這只是搖滾樂罷了。總之,這兩點你都要相信。

——Bruce Springsteen

有句著名的禪宗諺語描述啟發的過程「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在禪吉他的路上,也是如此。

在我們踏上旅程之前,音樂就是音樂,我們沉醉其中,不會想太多。但是當我們投身於學習演奏之後,音樂便有了更多的意義。到了第二個階段,音樂對我們來說,不如說它是一股熱情——我們的汗,我們的靈魂,我們的宗教。我們學到的一切,只是讓我們感覺它的美更加神秘。

再過一段時間,你的心會開始問:這些音樂是哪裡來的?是我把他們找出來的嗎?又是在哪裡找到的呢?是什麼力量讓我將它彈奏出來?他們又有多深?如果這些也是你的問題,而且你真誠的想尋求啟示。在第三個階段,將有你渴求的答案。你在這個階段要參透音樂的本質——音樂是什麼。到了這裡你將會面對所有聲音的本源——雙手音聲。大師告訴我們,你將參透自身存在的所來處,過去現在未來,都是所有的源頭。你生命中的每個問題,每個疑慮,和每個渴望都會消失於無形,你的本性覺醒了,你也知道了禪吉他的道。

這最後的一步,可能要花一生的時間來完成,也可能立即得到。所有橫在路中的都是障礙,那不是有形的障礙,而是一種心境,那是在你思想中的障礙,不能用邏輯來分析。禪學大師稱他為「無」。

無的意思是零,是空無一物。無不是沒事,因為從禪宗來解釋,沒有事仍算是一種事。更近一步來說,禪宗大師說無是永恆的空無,超越理性的認知,他是所有感覺和匯合的所在。

當禪宗大師問,什麼是雙手音聲。其實他們知道這種沒有一個合邏輯的答案。這個問題是一個公案,一個設計來跨越理性的謎題。身為理性的動物,我們只看到事實的二元性——存在或不存在。例如我們的手裡有一把吉他或是沒有吉他,我們聽到了聲音或是只是一片寂靜。那是你,這是我,我們之間隔著距離,從理性上來看,這些都是事實。

但禪宗大師說,無超越了這種二元性。表示他是萬物的唯一和空無的本質。大師表示,無是音符和休止的來源,兩者皆是也都不是。你可能會說這一點都說不通,沒錯,他是不通。無在邏輯認知的界限里,沒有文字,沒有形式,也沒有意義。

知識分子把無比喻為沒有門的門。它是一扇門,因為我們必須穿越它來認識事物的最高真理。與此同時,他也沒有門。因為我們已經身體力行了真理。真理沒有一定的途徑,因為我們已經掌握了真理。只需要清醒地面對我們的真實本質。

然而我們必須看清這個無。禪宗大師說,這唯一的方法是努力,心無旁忌地專註在當下。這個時候,心靈停止漂泊,語言也消失了。在這個道場里,持續專註在每個音符,直到我們看到他,聞到它,摸得到它,嘗得到她。

當我們從子宮來到這個世界,所有的感官純粹是感覺——頭腦里沒有文字,媽媽的聲音,太陽的光線,雨水的氣味,這些全是一個很大的感覺,在川流不息的河流里流動。我們看得到聲音,聽得到感情,嘗得到光線——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當我們面對聲音,對氣味開始失去知覺,開始為他們區分,命名,分類,我們便進入了理性的過程。將我們帶離對真實的單一體驗。

禪吉他是一種方法,讓我們吉他回歸到原來的感覺,再一次體會聲音就像是剛出生時一樣,那裡有最根本的初學者的心靈。

我不是要否定理性的地位。我在前面說過,我們只有和自己周遭的環境互動,才會成為人。如何看待事物的關係,本質是二元的思考。但禪的基本挑戰就是要了解無,又不否認二元思考的事實。

說了這麼多,我們先來釐清一個觀念。禪吉他不是一項自戀的練習,求道不是透過自覺而是不自覺。如果你去尋找他,那你就不會找得到他。你在這條路上所需要的是繫上白帶:拿起你的吉他,調弦和彈奏。如果你彈的是你真心想要彈的,在當下自然的奉獻自我,你就會認識禪的本質。

無是什麼並不重要。

在這一節,我要提出六種二元性的想法。在修禪吉他的路上,雲水應該直覺的理解到,把這二者變成一體,他們是:

入口和出口

完美和不完美

我和你

執著和放手

聲音和寂靜

老師和學生

如果你漫遊到這段路上,你的黑帶會開始磨損變白。

音樂應該直直穿過你,在你心中留下一些東西,離開時也會帶走一部分的你。

——Henry Threadgill

當人們處於混亂的狀態時,我們說他們不知道何去何從。在禪吉他的路上,卻不應該有這樣的混亂。

一般來說每一步應該都有一種入口的感覺,這是初學者的心態,一種轉化的心境。在禪的藝術中,有句諺語,入由型,出由型。這句話有很多層次的意義。

在這座道場,當我們用功的學到音樂的所有規則,閱歷,音階,合撀 ,技巧等等之後,這正是我們入由型。接著我們把這些樂理內化為自己的一部分,我們可以出由型。把所有的規則都拋掉,單純的彈奏。

在舞台上我們入由行,由本來作曲或是錄音的形式,實實在在地彈奏一段音樂。當我們即興演奏已有的曲目,彷彿置身不知名的國度,我們就可以出由行。

就算在生活中我們也可以入由行。我們的肉體,當這些軀體老去時,我們可以出由型。在這裡通過禪吉他的方法得到啟發。

在很多人的心裡,入口和出口的想法暗示了一種結束:我們開始並結束一首歌,我們擔任特別演奏嘉賓,然後回家,我們錄了一張專輯,然後發行他。但是請記住,禪吉他的路永遠向前。生活和音樂一樣,有的事物只是逐漸淡去擴散到無限。

我們必須更進一步的,尋求超越入口和出口的二元性,在當下真實的生活,就表示入口和出口是同時並存的,我們不是從一個時間進入,然後在下一個時間出來,他就是並存。

沒有入口,沒有出口,只有道。

我會不顧一切的去追尋我知道是錯的東西。

——Neil Young

在禪吉他的道場,我們花了數不清的時間來追求完美——完美的曲調,完美的技巧完美的錄音。透過這段探索過程我們才知道這詩歌的不完美。

有時候,音符稍微晚一點,會比固定的音符帶來更多的衝擊,或許沒有預料到的尖叫聲來得正是時候。詩歌的不完美,就像花柄上一個扭曲的彎折,手工制的碗上不對稱的線條,木板上的黑點,唇邊的一顆痣,月亮被雲遮蔽了的一部分。正是這些不完美的提升了自然的美,而非破壞。要超越禪吉他的黑帶階段,你必須培養敏銳的感覺,了解不完美就是完美,知道要在最好的時候離手。

有時候你會和觀眾樂隊一起感受到這種臨場感,就像一種興奮劑,感覺比其他特約演奏還要棒。你感覺到某種關係,這一大群成千上萬的觀眾為你而來。你覺得自己和觀眾其實是一體的。

——Ringo Starr

我前面說過禪吉他的道,需要把我們的音樂和外界聯繫。但是這種關係的重點是什麼?答案是分享。

不管是和觀眾分享還是和其他樂團成員或個人信仰的神,禪吉他在尋求把精神融入一個更大的整體,它超越了我和你的關係,建立一個我們和大家的關係。

音樂是這種超越的媒介。當音樂敲擊出幸福的和音,我們看穿了彼此的分離。因為演奏者和聆聽者的精神共同流進一個大海。這種感覺如巨浪,這並非言語所能形容。你立刻就了解這就是真理,這是道的集體顯現。

不要把這種分享當做目標。只要用一顆開放的心來彈奏,自然表現。如果你的歌是純真的,他就是一條通往真理的跑道。不要存著追求卓越的想法來彈奏,你會自然而然的提升。你的態度應該像邀請聽眾到你家裡一樣。

我們可以參考茶道的精神,這種由主人奉茶和客人感謝的接受所組成的藝術,形成一種適用於所有人類關係的典型。主人把各種想法告訴客人,客人對主人的慷慨表示感謝。大家透過茶一起分享,所有的生命融合在當下。

所以彈奏禪他應該以觀眾為對象,就好像在你的客廳里為別人演奏。向他們獻上你的歌,就好像為他們奉上一杯茶,並不期待回報。

這不像看起來的那麼簡單。首先,觀眾必須接受你的邀請。有許多人會拒絕,這可能很傷人,但是你不能強迫不想聽的人聽你的音樂,即使你認為你的東西對他們有好處。有的人就是不愛聽。

也有人接受了你的邀請卻不尊重你的歌。而這會破壞那些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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