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絕處喜逢生 殘月曉星迷去路 知機寧犯險 深山幽谷話前情

前文化名陳三的邪教餘孽白骷髏夫婦,強迫兩富商化裝病人往招商店投宿,意欲窺探諸俠虛實,陰謀掘取酒鋪藏金。店中幾位隱名大俠和另一位化名於瑾的前輩高人,雖早料到賊黨明日上陽堡行劫殺人乃是調虎離山的詭計,但因這為首男女二賊凶狡無比,恐其虛實兼用,為其所乘,只得兩頭兼顧,相機行事。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二賊這樣大膽,中途折轉不算,並在皇莊屯殺人劫財,還扮了病人來此投店。總算事情湊巧,二賊驕狂太甚,不等陰謀發動,被店伙楊老幺和諸俠先後識破,將其逐走,只王標誤中了一根毒釘,傷也不重。

王標之子三玉,乃武當山白雲觀梁道長門人,乃師原與中條諸俠相識。三玉前數日因奉命省親,並向乃父密告,令照師父所說應付惡賊,說完匆匆回山,中途遇一本門帥叔,告以白骷髏夫婦並未逃遠,反而離得較近,昔年漏網的幾個心腹徒黨,連同幾個平日勾結的惡賊,恰在這數日內先後來訪,現已會合一起。自恃人多勢盛,生平最怕的幾位剋星不曾見到,雖認出竹手箭信符是昔年強敵所用,人卻都是生臉,以為來者都是仇敵門下後起人物,再一想起昔年巴山一場惡鬥,為首五個同黨被強敵除去兩個。一個又因一時疏忽,逃在深山古廟之中為大蟒所殺,徒黨更是傷亡殆盡。最有本領的女教主也在五六年前為敵人所傷,不是見機得快幾乎送命,總寨和大小十來處分寨,昔年所搶劫的金銀堆積如山,均被強敵奪去,全數做了救人救災之用。好容易隱名埋姓逃到河間府鄉鎮之中,借開酒店隱蔽,又費了五六年心力埋藏下許多金銀,正準備總算一下,連同幾個殘餘徒黨搶劫所得,只有以前一小半,便在北五省尋一安身之處,創立家業待機而動,將乃師尋回重開門戶,做那死灰復燃打算。不料殺人太多,平日蹤跡雖極隱秘,仍被敵人看破,跟蹤尋來,對於仇敵雖然又恨又怕,惟恐事情鬧大,將昔年那兩位剋星引將出來,難逃公道。又因私心太重,天性疑忌,一心想在北方立足,每年所搶劫得來的金銀財寶,連同徒黨所獻贓物,全都埋在酒鋪後面土穴之中,為數甚多,一時不能取走,一落敵人之手,必被分散窮苦,再想搶劫,一時之間決難積蓄到這多數目。何況強敵環伺也決不容。越想越恨,再經幾個天性兇惡的徒黨慫恿,新仇舊恨同時激動,把心一橫,決計做到哪裡算哪裡,一面想好陰謀和諸俠拚鬥,同時到處劫殺,迷亂敵人耳目,一面乘機掘取藏金,心計甚是陰毒。因對老幺、王標俱都生疑,早晚必下毒手。必須先作準備,一面指示機宜,命三玉急速回店,事完再行回山。

三玉深知白骷髏是有名邪教中人,兇殘疑忌,惟恐乃父受害,領了機宜便即趕回,行至離鎮百餘里的皇莊屯荒林裡面,便遇二賊和幾個同黨劫殺兩車商客,人單勢孤,不敢上前,看完正往回走,忽遇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三玉問知那是中條諸俠中的八俠聞捷。三玉從師只得數年,許多師執至交均是耳聞,極少見到,雙方談得十分投機,又經聞捷指點了一些機宜,約定當夜店中與他父子相見,此時還要查探惡賊下落,另約一個能手相助,故未同行。

三玉剛一回到店中便即發生前事,因聞捷命他暫時無須與陳、李三俠相見,先令老幺傳話。老幺聽白骷髏要殺他,心中憂疑,微一疏忽,見到陳、李三人時,有兩句話竟當作不關重要,忘了提起。後來三玉雖和諸俠相見,因惡賊剛逃,追的人不曾回來,乃父中了毒釘亟須調養,時機緊急,陳、李二俠又在盤問店中有無可疑人物,更恐惡賊白骷髏暗中下手,刺殺王氏父子和二富商、楊老幺等夥計,令先藏往櫃房後面王標所居內院密室之中。三玉心情頗亂,以為事已過去,老幺又曾向陳、李三俠說過,彼此均未再提途遇聞捷之事。當時商定,天明前由諸俠分人坐了富商馬車,假裝連王標一齊送走,就便誘敵。一面暗護眾人移居王家。

到了櫃房附近,三玉、老幺瞥見房上忽有數人飛落與陳、李二俠相見,李六也在其內。三玉因聞捷未來赴約,想要過去,被李六搖手止住,只得由櫃房暗門,同往王標家中住下。三玉、老幺二人是表兄弟,從小一處長大,十分情厚。老幺因諸俠令其明日中午往見,又聽三玉說諸俠對他十分看重,拜師有望,心中高興,彼此都睡不著,一面想到諸俠相處數日名姓來歷均不知道,便向三玉打聽。

三玉隨即說起昔年為首諸惡賊在兩湖、河南諸省為惡橫行,到處殺害生靈,以及白骷髏邪教許多荒謬絕倫、殘忍凶毒,種種異想天開、迷信邪神、全無人性的經過詳情,並說這伙邪教惡賊,為首的共是五個,另外還有一個女教主,出山雲遊,久無音信,內中四惡賊,輔佐教主之子一同行兇害人,無惡不作。化名陳三的白鷹子和外號骷髏仙娘金蓮的,乃是內中三、四兩惡賊,因其行蹤飄忽,動作如鬼,專一避強侵弱,不與有財勢的人為敵,又都凶狡無比,最善隱蔽形跡,連鬧了好幾年,安善良民不知被他們殺害多少,總寨和大小分寨共立了十幾處,教徒賊黨越來越多,凶焰越來越高。開頭數年民間儘管受害殘酷,竟無什人知道,後來聲勢越發浩大,人也逐漸驕狂,殺人越多。

這第五個惡賊,將一個寡居的少婦王小翠威逼成婚,先往總寨住了半年。小翠本是武家之女,武功不弱,人更機智,深知白骷髏的厲害,加以眾寡不敵,前夫恩情甚厚,只一三歲孤兒,稍有違抗,非但母子二人均遭慘殺,還要連累別人遭殃,本意顧全孤兒性命,拚捨一身,到了賊巢暗中行刺,與賊拚命,同歸於盡。後見惡賊厲害,下手極難,一個弄巧成拙,身受甚於地獄;求死都難,表面忍辱從賊,心卻萬分悲憤,幾次想逃均未如願。不料無意之中救了一個賊徒,名叫強龍,本是好人,為報父仇,尋師習武,一時失足,無法自拔,每日都在悔恨,又感小翠救命之恩,竟乘群賊做壽前三日,因有要事集眾商計和夜來宴會,小翠又正裝病良機,雙方想好主意,留下一封假裝自殺的書信,由強龍相助,備好衣物用資、防身兵器,扮成一個中年人,還粘上兩片小鬍子,將皮色染黃,照所說秘徑往山外逃走。

小翠見強龍人甚正直,又在患難之中拜了兄妹,斷定這班邪教中的惡賊早晚必要消滅,恐到時玉石不分,強龍也隨為首諸賊同遭慘禍,乘著對方堅持護送,還有好幾里,越過前面山崖才能分手,便用言語勸告,要他及早逃出賊窟,改邪歸正。強龍告以人已上了賊船,賊黨兇惡,刑法慘酷,最恨叛教的人,無論逃往何處,均難免於被他搜尋回來,受那慘絕人間的酷刑。除卻惡貫滿盈,與之同歸於盡,決無生路,一面談到身世悲苦,以及昔年受上財主侵害,平白將田奪去,鬧得家敗人亡,如今仗著賊師相助,雖然大仇已報,但是故鄉有案,不脫離賊黨,仗他凶威還可無事,這一脫離,雙方成了仇敵,更是無法回去。種種慘痛經過,並說此後必照小翠所說,遇見被害的人必以全力解救,即便力不從心,也決不會親手傷害一個好人。小翠見他說到傷心處聲淚俱下,正在同情悲感,想要勸慰,忽聽颼的一聲,跟著便見一片玄雲凌空飄墮,目光到處,面前立著一個身著緊身短裝的黑衣怪人。

小翠本見過這班白骷髏邪教中為首人物的打扮,一見那人所穿衣服大同小異,除卻身上未畫白骨條紋而外,余均相似。知道不妙,又當剛剛逃出不遠,身子尚在賊巢範圍以內,提心弔膽之際,一被擒回,休說性命難保,那殘酷的磨折,便是鐵人也難禁受,當時驚魂皆顫,悲憤情急之中把心一橫,恰巧刀在手內,怒喝一聲:「我和你這狗強盜拼了!」話未說完,揚刀便斫。初意出其不意,賊黨只得一人,能夠殺死,連強龍一起逃走,再好沒有,如敵不過,立時回刀自殺,怎麼也比擒回受那殘酷毒刑要強得多。

哪知對方本領高強迥出意料。小翠家傳武功本不算弱,又當情急拚命之際,全副心神貫注在敵人身上,這一刀竟用了八九成力,耳聽旁邊有人急呼,也未聽清說些什麼,急怒交加,萬分悲憤之際,眼看敵人來勢雖極驚人,出於意外,手中並未攜有兵刃,好似看輕自己,毫未留意,眼看刀已斫到頭上,對方竟如無覺,百忙中方覺這一刀是冷不防,只一斫中,十九成功。誰知敵人本領高得出奇,她這裡念頭還未轉完,就這時機瞬息之間;猛覺手中一緊,敵人連身都未動,只將手稍微一抬,便將刀抓緊。

小翠情知不妙,猛力往回一奪,心還想敵人所抓乃是刀口,刀乃強龍代辦,十分鋒利,多好硬功也經不起這麼鋒利的刀口一勒,自己從小習武,又曾練過千斤手法和達摩功,便不將敵人手指全數勒斷,怎麼也非受傷不可。做夢也未想到她這裡儘管用足全力往回猛奪,同時又暗用巧勁,欲擒先縱,往前一推一抖再往回奪,接連兩三次都是又猛又急、極厲害的手法,敵人始終若無其事,動都不動,無論巧勁硬勁,全無用處,神態老是那麼安詳,隔著面具嘴皮微動,好似還在微笑,越發膽寒心跳,冷不防松刀縱起,往旁邊崖石上一頭撞去,打算自殺。

小翠動作極快,這原是轉眼問事,等到鋼刀被人抓住,情急無計,待要撞崖自盡,手剛一松,又聽旁邊急呼「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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