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斗三關 神拳驚巨寇 臨大敵 鐵掌救嬌娃

同來賊黨當中有一明白的,知道再如動武,不論勝敗均要丟人,忙使眼色止住。小賊原是一時怒火,猛然醒悟,暗忖報仇不在當時,只得勉強忍住,假裝大方笑道:「我因兄台武功高強,不知內家勁功如何,稍微領教。不料兄台小題大做,倒顯小弟小氣了。請到山上一談吧。」元礽暗罵:「任你有多狡猾,難逃惡報!」介面笑道:「徐某才疏學淺,不知寨主有意相戲,致多失禮,望勿見怪。」小賊隨問三人姓名,陪同上山。

到後一看,原來平崖後面地勢窪下,還有大片盆地,後寨便在裡面,風景更好。小賊將三人安置在崖側小峰旁一所小樓之內,因離正日已近,凡能到達山頂後寨的,不是主家至親好友,便是接到請帖的對頭和江湖上成名人物,因此款待也極隆重。各大小賓館均派有專人陪侍,並設了兩處戲台,候客消遣。

元礽見山上人多,急於想知秦瑛黑孩兒兄妹到來也未,入樓坐定,方想如何訪問。馬雲見各賓館都是地大人多,小樓上下只兩大間,孤懸小峰腰上,好似主人平日游觀之所,臨時用來待客,料知不懷好意,便將知賓賊黨胡仁義辭退。元礽見人退凈,就說:「欲去外面走動,訪兩朋友。」馬、羅二人只當往尋呂氏雙俠,答說:「我們也要和金刀錢正春與鐵爪孫十五見上一面,只是徐兄與小賊仇恨已深,雙俠曾有會前不可交談之言,如尋別的朋友,也須留意。小賊兇橫,什事都做得出,言動之間最好審慎一些,須防冷箭才好。」元礽見他情意殷殷,隨口謝了。

三人剛要出門,忽有人送來一信,大意說元礽種毒已深,最好暫時不要走動,晚飯後便可任意所如。否則此時賊黨添了兩個能手,出去必要遇上,一個不巧,吃虧還要誤事,最好晚飯前誰也不要出去。底下不曾具名,只畫了一個小黑人,當是黑孩兒所寫,筆跡偏又不對,書法秀勁,於是疑心秦瑛所為,本極信仰黑孩兒,何況來書又似心上人所寫,立止前念。

馬、羅二人本甚機警,料知發信人必非庸流,又見雙方竟把自己認為同道,元礽已有那高本領,此人自更高明,無意中得此大援,好生暗幸,隨又向元礽探問來歷和此行用意。元礽因來信把馬、羅二人連在一起,明已認為同道,也就不再隱瞞,便把來歷說出,只將秦瑛報仇一節隱起。二人才知元礽是天門三老門下,越發喜出望外,傾心結納。

晚飯後,二人見先前知賓未來,另由一名章金龍的賊黨作陪,是個久跑江湖的老賊,不住探詢元礽來歷,席散辭去,知道賊黨十分注重。二人悄對元礽道:「老賊如知你是天門三老門下,決不敢於侵犯。照適才貴友來書,好似另有高人暗助神氣。我雖不知徐兄出外何事,但料小賊自來兇橫好勝,初次當眾丟人,必不甘休。此行定有事故,也許有人尋事。徐兄畢竟人地生疏,多高本領也要小心。我二人不才,意欲陪同前往,不知可否?」元礽不便說是往尋秦瑛,再三推謝,力說「無妨」。二人料有難言之隱,只得罷了,隨將寶劍暗器帶上,一同下樓,假作閒遊,並往各賓館中訪看朋友。

元礽初意想訪看三蒙面男女來賓是否有黑孩兒在內,等尋到所居賓館一問,說這三人晚飯前離開,想在附近遊行或在看戲。元礽重又尋到戲場,見看客甚多,只不見三人蹤影。問知崖下大寨前面盆地上還有一座戲台,疑心三人在彼,改道尋去一看,那戲台設在寨前一片大約十畝的廣場之上,搭有高大席棚,火把燈燭燦若繁星,男女客人都有。繞行了兩周,一個人也未找見,覺著回去也是無聊,便在台側尋一人少之處坐下,暗忖:「黑孩兒原令事前將小賊氣功破去,在未翻臉以前,一主一客,如何尋他動手?方才連尋不見,也許黑孩兒不願自己先見秦瑛,有意避去。照此情勢,分明在未破小賊的氣功以前見不到人。」正想不起如何下手,心中愁煩,忽聽隔座有兩人低聲談論。元礽雖不懂江湖黑話,見那兩人神情不善,時向自己斜視冷笑,便留了神。一會後面又來三人,也在低聲說笑,猛一回顧,正是呂氏雙俠。另一人好似賊黨知賓,因雙俠不理自己,想起羅干傳話,料有原因,便不再回顧。

隨聽雙俠說道:「想不到英雄會前還有這等熱鬧好看,使我們長了不少見識。少時貴山主如率來賓上台,愚弟兄不揣冒昧,也想上去獻醜一回呢。」陪坐賊黨答道:「敝山主原因小狗欺人太甚,身是主人,不便當時計較,料定小狗狂妄無知,必要逞能,為此少時將戲停住。眾來賓如有雅興,不妨上台一試身手,還請二位小俠助威把場才好。」雙俠笑道:「我弟兄雖然才疏學淺,最恨不平之事,對於雙方也無嫌怨,只過得去便好。」賊黨似因雙俠口氣隱寓不平之意,有些不快,賠笑答道:「其實雙方比武,勝者為高,都是單打獨鬥,無什不平。真要恃強,清風道長和洛陽三傑均已來到。如有偏袒,隨便出場一個,也將小狗打發回去。敝山主本定英雄會上與他一分高下,為了方才有人說話,敝山主覺著小狗欺人太甚,看得起他,才想試試他的功力,行家對面,點到為止。雙方素昧平生,身是客位,便有多大來頭,也不應如此欺人。如若放他過去,情理難容!少時上台,小狗只稍知進退,也不與他一般見識了。」

元礽終是忠厚,明聽對方連罵小狗,因未指出姓名,仍然不想發作,正在暗中生氣。賊黨話未說完忽然住口,因賊黨對面罵人,不願回看,正覺奇怪。隨聽雙俠笑道:「這是哪位愛抱不平的明公?大概嫌這位不該出口傷人,點了他的啞穴,本領也是真高,愚弟兄與這位同在一桌,會連聲音都未聽見,竟被他將人點倒。你說我們丟這大人,有多冤枉?總算手下留情,沒有魚目混珠,把愚弟兄認為一黨。再連我們一齊點倒,以後如何做人?也不知點穴明公是什家數,妄自分解恐有誤傷。哪位高親貴友請抬貴手把他解開,省得外人見了笑話。」

元礽回顧,那賊本在指手畫腳,忽然變作目瞪口呆,泥人也似,言動不得。雙俠說話再一帶刺,引得旁觀諸人除賊黨一面全都嘩笑起來。那賊身不能動,心內明白,耳聽雙俠肆口譏嘲,又急又氣,臉上汗珠都有豆大,偏生坐處在人行道的邊上,雙俠均坐對面,三面同黨,無一外人,誰也沒看出有人經過。穴是怎麼點的,雙俠話雖難聽,所說多半實情,其勢又不能任其干著。

隔座兩賊,一名花刀王春,一名鐵沙掌陸連芳,本是河南有名水賊,與小賊佟元亮交厚,剛來不久。平素強橫,也不知道來人深淺,聽人指點元礽在場看戲,少時還要激他上台比斗,信口開河,大撒野火,想激元礽動手,代主人出氣。一見同黨當眾丟人,又聽主人說過雙俠厲害,身後那人更是難惹,聞言空自氣憤,但又不明解法,王春便往後寨送信。陸連芳最是粗豪,以為雙俠放刁,起身走過,強賠笑臉道:「二位兄台,我們都是主人請來的外客,不能坐視鼠輩暗放冷箭。請先把人解開,主人出來,索性將英雄會提前。外來鼠輩誰不服氣,上台見個真章,明後日痛飲壽酒。」雙俠正要答話,忽聽陸連芳剛說得一個「我」字,沒了下文,原來三不知也被人點了啞穴。眾目之下,並未見有一人近身,不知如何被人點中,當時一陣大亂。

內中只元礽發現陸連芳正指手畫腳之際,相隔第三桌上有一瘦矮老人手指微動,心中明白,意欲就便與雙俠親近,忙走過去笑道:「小弟雖未看清這兩人如何被人點中,許是哪位前輩高人聽他們話大欺人,用神沙手法點中的吧?二位兄台雖然素昧平生,大名久仰,將他解開再說如何?」雙俠驚道:「這飛沙打穴,粒米穿金的絕技,當世除天門三老外,連家師共只三人,倒有兩位不曾見過。照此說來,打的定是羊車穴。兄台想也高手,我雖不會,解法尚知一二,你我各解一人如何?」說完,大呂把手一拱。元礽知他成心要自己露臉,也拱手道一聲「請」,雙雙伸手,朝兩賊脊骨上伸二指一捏。二賊同聲怪叫,當時醒轉。眾人又是一陣大亂,台上也早停住。

佟元亮恰陪兩個新來能手飯後游山玩月,聞報大怒,立即傳令趕來。佟元亮進門,見元礽已將人解開,正和雙俠敘談,越發不是意思。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同來惡道清風道長人甚陰險,恐其不照預計行事,先就發難,暗中扯了他一把。佟元亮會意,強捺怒火,手朝三人一拱,道聲「多謝」,便縱上台去。被點兩人帶愧交代兩句,閃向一旁。

佟元亮到了台上,二次拿手一拱,笑道:「後日家父七旬正壽,本來不想舉動,後經親友門人力勸,家父也因人生七十古來稀,江湖上的朋友有好結果的甚少,自從金盆洗手,隱居納福,直到如今,始終過著太平安樂日子,便小弟不才,蒙各地高親貴友、水旱英雄照應抬愛,也創了一點小基業,養活不少苦朋友。因而想起江湖上朋友結局不好,多半由於互爭意氣,以致身敗名裂。雖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實與江湖義氣有違。自來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意欲借著家父壽日,請天下英雄來此赴會,借著三杯薄酒,與平日有過節的朋友釋嫌修好,以全江湖義氣。一面請各位嘉賓隨意上台施展本領,使那無知之輩開眼長點見識。真要雙方有仇不能化解,也請就此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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