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苦志弭凶災 瞬息成仁消浩劫 炎荒尋樂上 千秋遺憾泣孤臣

三人因穴中不似沿途有冰柱回光反映,不用寶劍照路也能辨認,內里陰黑異常,上下四外霜粒稠疊密布,又細又勻,色如翠墨,地更滑溜向下,料是寒潮發生之地,藏珍所在。有了希望,精神一振,不敢大意,忙各調氣用功,將備就的套索分別取出,系向腰間,聯在一起,每人相隔兩丈魚貫而行,以防不測。及至入穴一看,除寒冷較來路加增,沿途空無一物,劍光不能及遠而外,並無他異,覺著無礙,便把腰索收短,仍由丁良持劍照路,並肩順勢往下面緩緩溜去。走過一段,穴又由小而大了兩次,那形勢直似一個斜立著的三節葫蘆,到了末一節由小轉大時,地勢越發下斜。三人生長邊荒冰雪之區,滑雪原本拿手,又走了老長一段,並無險阻,全都不曾在意。寒潮深穴,本是一個六角形的大葫蘆,先走兩段,寬處僅三數丈,長卻幾達十倍以上。三人微覺地勢時有高低,不曾看出這未節正是葫蘆底部,下面地勢廣大,呈扁圓形,寒氣迷漫,劍光只照十步左近,不能再遠。

三人先還順著地勢,試探前行半走半溜,及至走慣無奇,看出前面空曠無物,急於早達穴底,各自施展滑雪絕技往前溜去。溜著溜著不覺到了底部入口邊緣,剛瞥見前面暗影中奇光閃閃,心中一喜,腳底地形忽成垂直,互相失驚,想要收勢已自無及,人早順勢下落,知道不妙,趕忙施展輕功往後一靠,意欲貼壁滑下。哪知中間十餘丈地勢回凹,雖仗應變機智,武功精純,地勢又是漸漸往裡深凹,始終貼著布滿霜鱗的冰壁滑下,不曾凌空飛墮,墮入穴底寒焰之中,送了性命。這一驚也非小可,尤其那霜粒乃寒精所結,任穿了多厚,挨上也是透骨生寒,何況人在上面擦行這長一段,凍得三人周身僵痛,連氣都透不轉,人又不能飛身縱起,只好聽之。晃眼滑落下去三十來丈,覺著寒光耀目,全洞明逾白晝,地勢也漸由凹而凸,重變斜坡,同時瞥見那發光之所,乃是穴底寬達四五十丈,正中心約有十多丈方廣一片六角形的盆地上,冒起一堆青白二色的寒光冷焰,精色射目,不可逼視。料知此是寒潮所發之地,如若沖入光中,立時凍斃,想要奮起收勢,無如四肢凍僵麻木,血脈皆凝,不能自制。

方自惶急,猛又瞥見當中冒起薄薄一片翠綠色的光華,籠向寒焰之上,隨有一股陽和之氣迎頭罩到,當時奇冷全消,身上有一點暖意,人也順坡而下,到了底部平地之上。因來勢太猛,本來還要前溜,再溜出十多丈便是那堆寒焰,幸是手足已能轉動,才一到地,不約而同全都縱身起立,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冷又加增,不敢冒失。細一查看,那大堆冷光寒焰也和沿途地形一樣,作六角形,看去似冰非冰,似火非火,精芒上射,宛如晶箭,又勁又直,時高時低,森森耀目,再吃那層翠色光華一籠,越加奇麗。下面似是一個六角大洞,光焰由此冒出地上,四外洞壁晶瑩堅滑,通體渾成,繞行一周,更見不到別的洞穴,心疑靈藥藏珍必在其下,有這等厲害奇冷的寒光冷焰擋住,如何能下?

柳春一急,忽想起此行經歷,妖道那高法力尚且送命,別的敵黨更連風穴也未到便即凍斃,自己一行毫無法力,居然平安到達,如不成功,李同怎會令四明前來求助?五老也不會密函山主付此重任。蘇道長更不會密令先來為諸位師長開路了。結局固是可望成功,主人也必在暗中默佑,何不再以虔心通誠,求他一求?想到這裡,知丁、梁二人均極機智,不用點醒,便領頭躬身祝告道:「弟子等此行,全仗干老仙翁仙婆憐念我等向道堅誠,人小力微,暗中默佑,才得深入寶山風穴重地。無如冰火寒焰阻隔,無力再進,伏望仙翁仙婆恩憐,默佑成功,感謝不盡。」說時,三人一同拜倒,伏地不起。

待了一會,先聽一老人口音說了聲「孽障」,緊接著一幢碧光突自寒焰中心冒起,光中現一老人,生得猿臂鳶肩,白髮如銀,面黑如漆,加上好些紫紅斑,面貌雖然奇醜,但吃兩道秀眉滿頭白髮一襯,身材又極挺秀,看去英偉異常,不類老年。一現身,便指三人道:「你們快將面具取下,起來相見。我不喜見這樣兒。你三人中又有一個與我尚有最後一面之緣,想看他今生根骨如何,省我行法查看費事。」三人一見,便知是冷魂峪主人干鵲,既然應聲出現,相助無疑,俱都驚喜交集,出於望外,哪還再顧寒冷!同聲禮拜,謝應起立,除去面具。

老人朝三人細看了看,微笑道:「此門寒潮風穴,原是兩個地竅,本是千萬年來蘊積的窮陰之氣與寒魄精英所萃,厲害非常。自我夫妻昔年受了百禽道人指點隱居在此,立志欲以旁門成道,如無定約在先,不願出山,外功難於修積。日久悟出玄機,不特本身終須兵解,轉世以後,仍非改習玄門正宗不能有大成就。生性雖強,話已出口,不肯改悔。曾借神遊試往轉世,欲以化身修積,哪知發願太宏,歷時近三十年,相差尚遠,老妻又在催歸,只收了兩個徒弟回來,俱是前生同道,歷劫多生,已成凡人,如不遇我,就此轉入輪迴。這還是他、人雖在旁門,無什惡跡,否則早已不免。歸後與老妻商量,因知此間本是一個不透天日的山腹巨洞,深長約二百里,寒潮黑風本在地底山腹之中互相收發吞吐,與世無害。去今千三百年前,忽值日月同食,五星逆行,天時地氣令受反應,風潮自相激蕩搏擊,離地較近的數十里山腹日受風潮侵蝕,歷時萬年早被淘空,再經巨變,立生地震,將頂揭去,成了一條山谷,僅留峪口一洞,由此為害。雖因大漠窮荒,人跡無多,但是子午寒潮出發尚不甚遠,黑風一出,少說也在千里以外,再將途中驚沙旋起,沙石摩盪,發出無量火星,真似一座火山,人畜遇上均無倖免,每年不知傷害多少生命。更凶是風潮威力日漸加增,再不事前消滅,必起空前浩劫。此是兩間千萬年蓄積的威力,誰也難於破去。本就處心積慮,想要建此功德,後又開讀公冶道長留書,備知就裡。因此事奇險,雖然早拼身殉,但是難關重重,事前須用好些惡人生魂解破煞氣,結局更須有四個道術之士應劫方可如願。時機未至,只率靜候。

「經我頻年苦心推算,只我夫妻本門魔法,拚捨兩具肉身,外加兩粒子母陰雷,事前再得三個能耐穴中奇寒的靈慧童男相助,這場浩劫方能避免。恰巧我女娜妲,將女婿焦頊所盜靈丹,藏入仙凡所不能近的兩穴交界之處,我昔年所用法寶靈藥也藏在內。初意來此盜寶的,無故謀取他人珍物,必非善類,意欲用此為餌,借他形神消滅難關,又不願不教而誅,於是訂下禁約。這多年來,果有不少左道中人各用心機來此窺伺,都是又貪又狠極惡窮凶之流,為借他們挽此未來災劫,自然無所顧借。我因居此多年,不到時機風潮雖不能破,已能因勢運用,來人只一犯禁無一倖免,有的更是才一入口便為寒潮所殺。近日算知不久又要地震,大劫將臨,巧值妖僧借地鬥法。他們本心想引我出場,我卻想引這伙凶頑左道,一口答應,實則早有安排。可笑這些蠢物,法力不濟,又想不勞而獲,見我固執前言毫無通融,不是命他門下孽徒仗著符寶護身來此偷竊,便是自恃邪法親身犯險。後來死人一多,表面不說,暗中對我卻是恨極,竟想在鬥法事完,不問勝敗,合力移山換岳,震穿地肺,將方圓三千里內化為火海,連大漠庄、白馬山一齊毀去,以圖泄忿,並敗五矮仙業。哪知這場浩劫本就應在七日之內發生,沒有他們一樣發作。

「此舉造孽無窮,我已準備多年,欲以身殉道,建此功德,但是寒潮雖吃我消滅大半,殘餘之氣閉入地竅,非經萬年以上不能為害,地震餘波仍是強烈,大漠庄、白馬山兩地,恰與這裡地脈相通,仍難保全。五矮全家隱此,本為取回靈丹之故,到時,決不肯以力強壓地震,損人利己,更留異日之害,勢必事前遷走。白馬山隱居的都是前明遺老忠烈之士,經營多年,必不舍此根本重地。我無法開導,去冬才命門人借著口角,引他門下來此欲加開導。上月才知,此事已被一位與他們有淵源的道友無意之中占算出來。因我魔法禁閉,災害雖然算出,我夫妻用意仍是莫測,只料我不致逆天而行罷了。他和五矮又是深交,忙即先飛雲龍山和王人武說好,令方端來向你們山主周澄父子告警,令其護了朱成基率領全山人眾全數離開,只等鬥法事完,便同移往雲南,與王人武同隱。一面約了五矮的同門至交,於除夕前後相繼趕往大漠庄,告以機宜。因他們都是高明之士,不肯食言,憑著法力強取。總算時機成熟,你們有此奇緣遇合,不特正是三個有根器的童男,來時並還巧得了兩粒陰雷,首將風母擊破,減卻大半威力,所剩一粒,正可用來消滅寒魄精氣,省我不少心力顧慮。

「來意我已盡知,有心助你們成功,便不求告,少停也必出見。嗣因你們再四誠求,又想少時也許無暇詳言,方始冒寒出見。等我退下,準備停當,只等穴中風雷交作寒焰一退,可速尾隨同下。我已行法暗護,仍是奇冷難禁,不可膽怯,隨定我元神之後,到了地竅前面,乘著寒焰被我逼入地殼的一會工夫,丁、梁二人速向左右兩旁冰穴取丹,柳春手持陰雷,以防寒焰力大,寒潮突回難於制伏。此時連我語聲也是極低,只聽一個『發』字,速將陰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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