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平地涌靈泉 火霧千重 獨飛健羽 蠻荒尋異寶 關山萬里 同探神峰

成全見丁福先頗驚惶,忽然把腳一頓,拔下佩刀、彈弓,便要迎上前去。便把隱形壁取出,搶向人蟒前面,低聲喝道:「丁兄、老青,無須驚惶,請隨我來。」說罷,先把身往側面深草中縱去。丁福不知何意,還在張皇,成全已朝南州打一手勢,將隱形壁遞過。笑道:「三哥請用此寶將人蟒一齊隱去,我除此賊,以免後患。」南州點頭應諾,剛告丁福說身形已隱,成全已朝三賊迎上前去,假裝不期而遇,剛一對面,立即回奔。三賊見有生人,一面急追,一面口吹唿哨,大喝有賊。成全一言不發,回頭就跑,往草樹中鑽去。三賊見敵人怕他,越發膽壯,迫得更急,不料追到深草裡面,敵人忽然失蹤。三賊中有一個是妖道的徒弟,當夜本想擒兩隻小猴回去馴養。及發現三人一蟒走來,依了同來二賊,說此蟒十分厲害,此時最好不去理它,等各人來了再說。妖徒自恃學會了一點邪法,昨日追蟒又曾在場,不以為然,便同迫了下來。一見敵人失蹤,正待行使邪法,忽聽叭的一聲,先挨了一個大嘴巴。跟著身上一緊,其痛徹骨,腰腿等處似將斷裂。原來成全將賊黨引入腹地以後,因憤妖徒狂妄,便打了他一掌。那蟒昨日吃過妖道師徒的虧,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立時舒展長身,將妖徒一齊裹住,張口一噴,三賊當時身死,連聲也未出。

成全側耳一聽,崖上哄飲之聲忽止。料知賊黨將要大舉來追,忙告丁福說:「賊人就來,我有法寶防身,決看不出。但是此地不能久停,這三具死屍也不能被賊黨發現。還有此蟒也要招呼一聲,令其隨在身旁,不可遠離五丈之外。」丁福悄答:「這個容易。」隨朝那蟒把手一指,蟒便用後半身捲起三具賊屍,隨同三人,由草叢中繞往森林一帶走去。走出不遠,便見兩起賊黨約有二十餘人,分頭趕來。因未發現先死三賊,在當地飛馳搜尋了一陣,見無異兆,火花只起了一次,人又不見,以為賊黨無心走火,或是故意開此玩笑,擾亂大家酒興。為首兩賊更吃得酒氣醺醺,同聲埋怨說:「這裡素無自己人來,只我們這兩起打獵的,因那猛獸厲害,夜間極少出堡。許是哪位仁兄,見我們終日打獵,飲酒吃肉,昨天小山主又發給我們幾個唱娃,以為得了寵,心不忿氣,故意引誘我們,也未可知。你看如此好月色,天又剛黑不久,就有敵人,也可不是這時候。還有我們碉堡望樓形勢多好,為防金絲猴惡鬧,來偷兵器,猛獸成群來攻,照例有人分班眺望。此是要口,居高臨下,除卻那片森林,無論人獸經過,全看得見,如若有警,早已發現。如今連放信號的自己人均未見到一個,可知他故意來此,放完一把野火溜走。可惜晚了一步,只顧搜敵,沒想到自己人作怪。否則,將他捉住,非罰他一頓好酒不可。」另一老賊卻說:「當地夜間,蛇蟒毒蟲甚多,野獸之類成群出遊,如無多人準備,誰敢前來?事情可疑,還是留心些好。」群賊酒興正濃,全部附和為首兩賊,反把老賊嘲笑幾句,一同迴轉。

其實三人與蟒因在賊黨左近野草之內,聞言知道無事,等賊黨走遠,重又前行,約有半里多路,便入森林。南州笑問丁福:「賊黨望樓,頗具形勝,你弟兄平日經過,豈不被他發現?」丁福答說:「本來平日不經此路,另有僻徑。賊黨建這望樓,也是最近的事。雖然熟於地理,又與賊黨相識,可以公然請求入山採藥,到底要差得多。」說時那蟒忽然急走下去,轉眼穿入樹林深處,忽然掉頭回看,似因離開太遠,看不見三人,有些驚疑,略一停頓,重又往前馳去。甫州笑說:「那蟒不知何往。它如回來,便看不見我們了。」丁福笑答:「此蟒必是去棄賊屍,它頗有靈性,能鑒別人的氣味,少時自會尋來。那條雌蟒,照例和它形影不離,此時不見迎來,必有原因。還有林中新發現的尖嘴怪獸和那金絲猴,聽說均甚厲害,尚未見過,故須留意。」南州笑說:「丁兄不必多慮,我二人帶有防身隱形之寶,到了危急之時,並能飛行逃走。你最好只顧自己,莫管我們。萬一被賊黨發現,裝作在山下被我二人擒住,強迫來此,因懼山賊,不敢引往大寨,知道林有毒蟒,意欲借蟒暗算等語。免得事若不成,徒自危及身家,於事無補。若我二人大敗被擒,自有解救,到時你只管向賊賣好,不必在意。」南州原防連累對方,先安個根。丁福先還不肯,後經南州再三勸說,方始應了。

當夜月明如畫,飛雲嶺雖是一座孤峰,峰頂形如三葉靈芝合在一起,一高一低,都是平野丘陵。高的一片布滿森林,相隔賊巢較遠。開頭一段,入林不深,空山無人。穿行明月松蔭之間,月華如火,遍地流雲,夜景幽絕。南州方在贊妙,忽聽哞的一聲怒吼遠遠傳來。抬頭一看,前面已是森林深處,一眼望過去黑沉沉的。暗影中矗立著一些樹榦,大都數抱以上,上面虯枝交錯,結為樹幕,不見一絲天光。再聽獸吼之聲,甚是猛惡,從未聽過。料知前途是林中最險之地,笑問:「這個可就是丁兄所說的怪獸么?聽這吼聲如此洪厲,獸身定必長大極了。」

丁福介面答道:「此獸看去比狼大不多少,初發現時賊黨無心相遇,並還是幾個好手,竟被傷了好幾個。最厲害的是,這東西皮肉堅韌,多快的刀都不易砍進。那棗形怪頭比鐵還堅。一張尖嘴鐵鍬也似,不論多堅硬的東西,紮上就是一個大洞,當時透穿。跑起來又是一窩蜂,稍微激怒,群起拚命。性更靈警,並會爬樹。遇見對頭,先是四下分散,再往當中合圍。另外分出幾個最凶的縱向崖上和樹枝中間埋伏,以斷仇敵歸路。直和行軍布陣一樣。聽賊黨說,有一次因為怪獸傷人,犯了眾怒。它那皮又極溫軟,做成衣服,尋常刀劍決砍不透。小賊下令,打算全數殺死,由上而下,每人做上一身皮衣。當時所有妖道均在老寨,只有兩妖徒在此,自恃邪法,誇下海口,帶了兩名賊黨,前往搜殺。不料被獸群圍住,雖被邪法殺死了幾個,怪獸也已逃散,其行如風,又是分逃。妖徒只朝一面窮追,做夢也沒想到,這東西復仇心甚,始而見機逃走,仇人一走,立時暗中趕來,腳步極輕。等到妖徒警覺,已是無及,全被那鋼鐵一樣的尖嘴透胸刺過,只逃走了一名盜黨。小賊自是憤怒,命人往老寨請來兩個妖道,滿山窮搜,前後也打死了百十個,再搜便不再見。可是人一走單,不是慘死,便是失蹤。因那東西並不吃葷,死人傷處,多是前後心一個大洞,極容易認,知是怪獸所為,偏查不出它的巢穴所在。跟著,老寨不知有何事故,小賊得信趕去,才冷了下來。日前小賊重又下令,非將這群怪獸一齊除去不可。聽說這幾日費了不少的力,共才擒到三隻大的,由此聲影全無。雖疑已被殺光,因為以前常受怪獸襲擊,傷人不少,一到夜間,便藏在堡樓之內,誰也不敢隨便走出。

「今日還聽賊黨說,這東西機警萬分,決未死光,偏生藏處甚秘,近日連吼聲都聽不到,想起傷人時的慘狀,還在膽寒。此時剛黑不久,忽聽吼聲,實是奇怪。小弟生長此山,不特林中野獸吼聲動作全所深知,有的並還日久成了相識,又能聞風分辨出是何野獸。這聲音從未聽過,必是此獸無疑。前日新來妖人鐵葫蘆,說此是滇緬深山之中所產異獸,名為火仇。它那獸皮做成衣服,能御水火,越是年老的功效越大。有的頭腦中並藏有寶珠,也有辟火靈效。可惜來得稍晚,獸頭已然棄去,死後再取,要差得多。最好能夠生擒到那大的,恩威並用,迫令獻出,方是上品。於是下令生擒,並還親自出馬,誰知一個也未擒到,連那許多丟掉的獸頭也一個不曾尋見。方才聞那風味,這類火猶似還不在少數呢。」

說時,三人已然走入黑暗之中,成全因知林中無人,惟恐那蟒尋來看不見人,便將隱形壁收起。及至越走越深,忽又聞到火犰吼聲,相隔已近。藝高人膽大,忘了法寶已撤,只顧前行。想照預計,由森林後面取路,作大半環形,暗入賊巢,相機發難,就便觀看林中奇景。丁福因感二蟒救命之恩,看出當夜雌蟒必有事故,也想就便查看一下。天色尚早,崔、成二人也未理會。在暗林中走了一陣,雖是練就目力,也覺氣悶。正想那蟒如何久不見來,忽見前面昏林中現出大片銀光。定睛一看,乃是一片方圓數畝的水塘,清波停勻,宛如明鏡。一輪明月已近中天,暗影中看去,顯得月華分外皎潔。心中一喜,待要趕去。丁福迎著前面吹來的山風略微聞嗅,忽然失驚道:「前面不少從未聞到過的野獸氣味,定是怪獸火猶無疑。」成全笑答:「無妨。」丁福不知隱身法已撤,隨同前進,那池塘四外森林包圍,兩面是小山危崖,一面是大片平地,便是眾人來路。快要出林,忽聽怪號兩聲,兩條黑影突由左側高崖之上縱入水內,激得水花四濺,池面上閃動起萬點銀光。定眼一看,原來方才縱落的正是前說怪獸火猶。那東西生得通體烏光黑亮,大頭小嘴,身長約三四尺。四條短腿看去堅強有力,下面並有利爪隱隱外露。目如碧電,光射數尺。東西不大,看去神態果是獰惡,動作如飛。本在池中游泳翻騰,追逐為戲,忽似有什事故,不約而同,昂首向天,怒吼了一聲,同往原縱落的危崖之上竄去。那崖壁立池邊,高約數丈,毫無攀附著足之處,有的地方並還往裡凹進,便是猿猱,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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