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御邪除凶 萬頃煙波飛血雨 臨危遇救 千重雷火擁金蓮

眇女看出小黑人乃對方妖黨元神幻化來此,欲借妖巫殘屍為害。及見妖巫生魂為太乙神針所傷,又極膽怯,逞能自恃,怒令妖巫生魂速回,自將元神附在死屍之上,代行毒計。知道這類邪法甚為陰毒,又系準備而來,難於破解;斷定那小黑人決非庸手。黑女不等附體,便即發動,還可無害;這一附體,少時發難,必比先前所料妖巫死後情勢更要厲害。沈、徐二人全是外行,一見死屍飛起,必用飛劍去斬,挨著立成粉碎。劍光一個防護不到,稍微疏忽,吃那殘屍所化血焰沾上一點,立成附骨之疽,如影隨形,極少倖免。還有室中諸人,尤為可慮。心方憂疑,那死屍已將手舉起,拍地作聲。知它故意引人出視,以便發難。瞥見沈、徐二人面色緊張,恐又妄動,正忙搖手,示意阻止。黑女本來一手指地,另一手忽然舉起揚了一下,也見有什法寶煙光之類飛出。

另一旁,死屍連發了幾次響聲,不見有人出視,意似不耐,漸漸試探著欠身而起。先前妖巫本被飛劍斬為兩段,又中了一太乙針,頭裂兩半。起時兩段殘屍已然合攏,只是看去吃力異常,兩片頭殼也仍分裂未合。連作了幾次勢,那具周身血污,帶著兩片頭殼的殘屍方始緩緩由地坐起。那頭殼有一半片連頭搭向肩上,頭漿迸裂,眼珠也突出在外。室中無燈,吃窗外碧光一映,陰森森的,越顯獰厲,看去怖人。死屍坐起以後,似想將兩片頭殼合攏一起,手才扶將上去,倏地縮轉。看神氣直似無心中觸了痛處,疼得將手連甩,立即停歇。跟著全身緩緩立起,雙手扶著腰間中斷之處,先用半邊臉朝窗外看了一看,輕悄悄轉身,似要往內室門中走去。

這時沈琇已看出黑女法力,又悔先前冒失,誤斬妖巫,幾乎惹下亂子。看眇女又連手勢,已然決計不再妄動。料定黑女還有安排,儘管全身緊張,還不怎樣。轉是眇女、徐祥鵝二人,一個是深知邪法厲害,發難神速,惟恐失閃;一個是雖在仙人門下,無什經驗,第一次見到這等駭入場面,又關心祖母、親娘安危。如非死屍,除神情獰厲,看去可怖外,身子僵直,行動遲緩,另無異處。徐祥鵝已先動手。眇女雖承家學,對於鬼母朱櫻門下,終已深悉。方奇怪黑女怎到此時還無動作,那死屍好似越往前走越難,尤其那兩半頭殼搖搖欲墜,彷彿苦痛已極,不能再耐,離門才只一半,重又退了回來。退時更緩,雙手緊扶腰間,穩住勢子,緩緩回移。好容易回到原處坐倒,屍首重裂兩段。一溜黑煙過處,小黑人重由屍上躍起,行動如飛,向窗外法台略一張望,便往內室門側掩去。

眇女瞥見黑女手捏法訣,目注前面,方始省悟。徐祥鵝已是萬分情急,剛喝得一聲,飛劍還未飛出,忽聽黑女疾呼:「道友且慢,妖鬼已然落網了。」話還未完,眼前倏地一亮,碧光突現,由內室門起,直到死屍前面,合為一個光網,恰將小黑人兩頭隔斷,籠罩在內。小黑人本意是去往室中窺探,覷便傷人,忽聽有人呼叱,立即警覺飛回。哪知黑女早就準備,先發埋伏,然後出聲,光網已經籠向身上。死屍就在眼前,偏沖撲不出去。碧光厲害,不敢挨近。知道上當,立化黑煙,往地便鑽。沈、徐三人見黑煙入地,方疑必逃,誰知那碧色光網竟有一半預埋地底,一晃升出地面,不特小黑人未被逃走,連先逃妖魂也在其內。同似凍蠅鑽窗,在裡面左衝右突,往來亂竄。碧磷如雨,立射奇光,轉眼縮小到酒杯大小,兩黑人已化做一團黑氣。黑女伸手一招,便往袖中飛回不見。隨向三人道:「我本意來敵強弱難料,更不知有無別的伎倆。適見飛針、飛劍威力甚大,欲煩相助。我又慎重了些,卻累沈仙姑和二位道友久等。此時想已腹飢。妖魂已滅,殘屍不能為害,由我移去掩埋,以免惹厭。明日對敵,也不用它了。酒飯,知客料早備好,請至裡面飲用,我尚有事,恕不奉陪了。」

三人本就饑渴,便不再客套。到了裡間一看,主人已設盛筵相待,葷素全備,徐氏婆媳也還未吃。剛同入座,黃虯忽來稱謝作陪。沈琇知他主持法台,關係重要,謙謝令去。黃虯笑答:「無妨。倒是先前因為魏皓叫陣,迫得敵人羞惱成怒,雙方鬥法,甚是劇烈,差一點誤為所算。正在相持之際,敵人也未現出敗象,不知為何,適用邪法傳聲,交代了幾句門面話,說定明早決一存亡,今晚已經領教,誰也難佔上風,何必徒勞。我如相迫不舍,他在神鴉港候教,否則大家暫且歇手等語。說完,果然停手退去。連次探查,均無動靜。我料此輩雖無信義,今晚決不致再做丟人的事。並且所遣妖巫與後來妖黨一死,他已嘗到厲害,也必不敢輕舉妄動。不是勻出時間,求救約人,便是準備明早殺手。我這面又來了些幫手,還有魏皓與黑小姑在台上相助,有什警兆,立可趕去,何況未必。我也腹飢,正好來陪諸位嘉客。」眾人見他這等說法,只得罷了。黃虯執禮既恭,人又溫文爾雅,沈、徐、眇女三人俱都喜他。席終分坐,黃虯早命人搭好床鋪,請眾人分別歇息,然後辭去。

沈氏師徒同住一室,眇女服侍沈琇睡後,想起途中所聞。這一面秦老約的幫手,內有二人,一名周卓,一名葉連生,昔年雖是父親好友,人卻兇惡異常。尤其周卓,生具陰陽兩體,更是淫惡。先聽游排上少年示意,自己不願沈琇與眾合流,便由於此。黃虯說有幫手到來,不知是否周、葉二人,欲往探看。剛到門口,便見外屋已經緊閉,並還設有禁制。料是主人謹慎,為防外邪侵入之故。心想:「已與合流,黃虯又未向這兩人引見,明早事完,一走了事。」剛要歸卧,忽聽外屋說話,側耳一聽,黃虯似在向人規勸。聽了一會,聽不真切,如行法一聽,立被查知,反致猜疑。心想:「黃虯實是端人,只不知勸的是誰,因何而起。」想了想,也就回房。見師父睡得甚香,終防萬一有事,不敢就枕,便在床上靜坐相待,一直候到黎明,尚無動靜。暗忖:「照著雙方定約情勢,此時必已劍拔弩張。黃虯既請聯合,早該請往湖畔待敵,如何靜悄悄的?」

心方奇怪,徐祥鵝忽然悄悄走出。低聲一問,原來祥鵝也是擔心有事,一直在內打坐。又惦記那條船有無損毀,意欲飛往湖邊探看。眇女正在勸阻,忽聽沈琇醒來呼喚。剛一應聲轉背,祥鵝已往外走去。沈琇已起身趕出,問有何事。眇女還想主人未起身,見了祥鵝,必不聽其獨往。忽聽射門之聲,祥鵝似在與人爭論。隨見青光閃處,哧的一聲。情知有事,忙和沈琇趕出一看,室門已被飛劍斬裂。外屋有一道童,手持一符,已經嚇得面無人色。再看院中,法台仍在,只黑女一人披髮仗劍而立。空中雲網已收,另有一幢碧光護住黑女。黃、秦、魏諸人一個不見,知道雙方已經交手。主人此舉,料非惡意,只奇怪既請相助,為何不約同行,反將室門禁閉,並令道童持符守候,直到祥鵝情急斬關,方始撤休。

心念才動,道童已急口說道:「二位仙姑不要見怪。黃道長臨走以前暗中吩咐,說他本定約請沈仙姑同往,不料昨晚來了兩人,他有好些難處。故此禁閉門戶,先同眾人前往應敵,留下仙姑三位作為後援,最好聽他傳聲信號,再開門請三位同去。萬一三位醒來走出,可在門外勸阻,如真不聽,不可相強,速用此符一揚,禁法立撤。只請去的人就要動手,也莫與他們立在一處等語。哪知徐道長不容分說,我剛揚符撤禁,他已化做一道青光飛走,門被斬碎,我在門側,差點沒被劍光殺死。詳情我也不知,只聽人說,昨晚兩人與眇仙姑相識,前聽被一妖婦拐走,已經尋了三年,今番相遇,定要請和他們一路。黃道長勸他不聽,因此昨晚不令入見。天明前又有人來,說是另外有人,要和敵我雙方一併為難。黃道長請仙姑們不要與他同在一起,也許因為這個緣故。」

話未說完,眇女心中一動,忙令道童往告徐氏婆媳,說人均赴敵,勝前不可輕出。隨對沈琇道:「師父,今日我們必勝。少時如有二人強我同行,不可攔阻,弟子自有脫身之策。」沈琇聞言大怒,忙問:「此是何人?」忽聽台上黑女介面道:「沈仙姑無鬚生氣,問道友也無須在意,徐道友先出也必無妨。此人原非惡意,不過道路不同,不合強人所難而已。如其逞能動強,便黃師叔也不容他。倒是今日恐有變故,出於意外呢。那頭插黃骨簪,身材矮胖,咧著一大口黃牙的,便是尤南旺,仙姑遇上,須要小心。我此時不便多說,既要前往,請即起身,少時料難相見。只盼異日仙姑道成,許我這天生苦人一見吧。」沈琇師徒見她說時面容凄苦,似有難言之隱,因惦記著徐祥鵝,早想趕去,聞言一面應諾,便即起身趕出。

到了廟外,遙望湖上,已被一片煙霧布滿。眇女忙拉沈琇,沿著廟牆林樹,繞向前去。因黃虯有不令一起之言,正想查見雙方對敵之所,忽聽頭上有人低喚:「師叔,往這裡來。」聽出是徐祥鵝的口音。仰望是一突立地上的石筍,上豐下銳,高約兩丈,廣約丈許,石頂平闊,卻不見人。忙由下面繞將過去一看,祥鵝忽在石邊現身,面前似有一片淡煙隔住。二人忙即縱上,見面一談,才知祥鵝由廟內趕出時,見湖上似下大霧一般,暗影沉沉中,彷彿有各色紅綠光華閃動。正往前走,忽聽頭上有人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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