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無計脫淫娃 遼海魂歸悲玉折 潛蹤求異寶 三生友好喜珠還

眾人聚攏一看,雲鳳已將法寶取在手內,只是還未復原縮小,長約二尺。盤中滿是日月星辰纏度,密如珠網。中心浮卧著一根四五寸長的銀針,針尖上發出一叢細如遊絲的芒雨,精光奇亮。所指之處,有兩小堆青、黃二色的晶砂,乍看甚是細小,定睛注視,粒粒晶瑩,奇光輝幻,不耐久看。俱覺商氏二老數百年盛名之下,土木精氣凝鍊之寶果是神妙,如非雲鳳持有師傳破五行之寶,便阿童所用佛光也只能禁制一時,不能收取。再如擊散,無法消滅。或是對方情急,甘冒天戮,自行震破,這些小晶砂每一微粒,均有無上威力,無窮變化。休說互相激撞,連串爆炸,無法收拾,便那一震之威,即使眾人無妨,方圓千里內外生物體想存在,而烈火燒天,毒焰匝地,貽患更是無窮。敵人寧甘敗逃,不敢逞凶一震,想也因為師命嚴厲,此舉雖傷仇敵,徒自造孽太多之故。

易震童心未退,不信土木晶砂如此靈異,伸手想往盤中拾取觀看。甄艮在旁瞥見,連忙一把拉住道:「師弟,你怎如此冒失?此砂外人拿它,每一微粒重如山嶽。它雖失勢,一離此盤,你仍隨便拿它不動。並且收時已化生出丙火妙用,此時雖然受制,仍比烈焰還熱,更具奇毒,莫說摸它,常人只一接近,骨髓都要焦枯。盤針光線更近不得。豈可冒失下手?你如不信,先不下手去抓,只把手掌遙對針光所指之處。如照針盤大小來比,五尺以外,道術之士尚不致傷,也就烤得難受。你適才幸是由旁邊伸手,不在正面,故未覺出,否則必吃小虧無疑了。」靈奇也說:「甄師叔所說實是不差,弟子也聽家父說過。」眾人因甄、靈二人俱得諸傳聞,以前並未經見,多半將信將疑。尤其石生、易震不服,姑照所言,身略飛高,伸手對針頭一試,相隔還在五尺以外,便覺火炙難耐。再運玄功試稍挨近,雖能禁受,終是勉強,方始信服。

石生笑道:「這東西果然厲害。我沒見凌師妹取時情景。此寶已細如沙,宙光碟再把它縮小復原,豈不更小?還有這等厲害法寶,寶主人與它心身相合,帶在身旁也實可慮呢。」甄艮笑道:「宙光碟正是它的剋星,此寶現為子午神光吸住,便商家二老親來,也難收回,放在身旁無妨。倒是此寶主人最為珍秘,輕易不用。適才那道童功力甚高,年紀也不小,必是二老得意門人。他失卻此寶,比失性命還重,恐不能再回山去呢。」說時,朝甄艮、靈奇諸人使眼色。靈奇外表沉靜,人極機智,當時領會,便笑答道:「師叔說得不差。弟子聞說,雙方師長起初頗有淵源,不知昔年二老何事生嫌,連開府也未前來。諸位師叔看出他是受人之愚,並非妖黨以後,本來不想傷他,是他自己不知進退,才致失寶敗逃。二老法嚴,此舉決非所喜,恐真無法回去呢。」甄艮看了雲鳳一眼,介面道:「其實我們只奉命除惡行善,積修外功,教規力戒貪妄。此人並非妖邪一流,凌師妹雖由艱險中得到此寶,也非不可商量。無如此人氣盛心做,其去必遠。他不知我們好心,其勢又不能反尋他去。多年修為,好容易到他那等功力,如為此事脫離師門,將來仍不免於誅戮,真太冤枉了。」雲鳳聞言,猛想起下山時師父之誡,與來路所聞道童同門師兄弟之言。方笑答道:「誰還要他法寶?不過恨他在自修道多年,無故聽信妖邪愚弄,乘人於危。又不知道雙方師長曾經相識,故收此寶,略微示儆。如要傷他,休說小神僧佛光擒他易如反掌,早就下手,便我也把他燒成灰煙,形神俱滅了。先前我們對眾妖人是什形勢?如何剩他一個,全都停手觀戰?齊師兄還恐佛光圈住他沒法逃,故意把小神僧請回,命我上前,特為放他逃路。他一點不知領情,走時那麼咬牙切齒,真可笑呢。」說時,眾人早都會意。秦、李、向三女也已復原走出,因聽出諸人問答神情,似有深意,沒有開口。雲鳳說完,收了法寶,放入囊內,才行分別禮見。

金蟬故意說道:「因為外人氣不過本派日益昌明,一班妖邪不必說了,甚而有些不知底細的人,見我們殺戮頗多,常有所獲,多半妄發議論,以為忌刻褊狹,時以殘殺報復為事。其實是他自己認識不清。休說凡遭慘戮的無一個不是極惡窮凶,我們除惡務盡,勿使滋生,理所當然。而且只愁道淺魔高,蔓夷難勝,決無其他顧忌。至於左道中人,休說向無惡跡的海外散仙,旁門修士,我們一體愛護,尊如師友;便有一善足矜,一行可法,或是自審前非,改行斂跡,哪怕素有嫌怨,也必化敵為友,助其歸善,只有慰勉,決不再加歧視。師長如此。我們更是受有嚴命,何嘗忌刻貪狠,專以殘殺為事呢!」石生插口笑道:「蟬哥哥,這等無知之徒,任他譏嘲忌妒,不屑計較。我們偶然談到,都覺自家量小,提他作什?倒是那道童生相奇怪,身子又矮,假使和我們做朋友,顯我七弟兄生得矮,連朋友也是矮的,不更好玩么?」眾人見石生有時說話仍是那麼天真稚氣,都被引得笑了起來。

阿童笑道:「幸虧我生得矮小,才蒙你們抬愛。轉劫歸來的那位師兄弟一定也是個矮子了,叫什名字?現在能說嗎?」金蟬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不能說的?『七矮』的話,本是朱文師姊和一些女同門,在開府後一日聽玉清大師預示先機,見我們現時六人修道年限雖有長短,看去至多的也不過十六七歲,身材又都不高。轉劫歸來的一位,便是你前在魚樂潭香波水謝小飲時,靈雲家姊托你遇上照應的阮征師兄。他雖歷劫多生,但最愛他那容貌,法力又高,不特每生相貌不變,連姓名也和前世一樣,永遠是個十六七歲的美少年,身也不高。我們先前並不知是他,便家姊也不知底細。朱師姊不知怎會知道,因此給我們取了『七矮』之稱。我心裡還在想:『這位未來同門,如是一位又高又大,或是中年以上神氣,一同行道出入,豈非不稱?』直到碧雲塘,我被隔斷在枯竹老人禁制的山洞裡面,外有多人為紅髮血焰所困,禁制神妙,看得逼真,沖卻沖不出去,心中發急,暗取家父所賜仙書觀看,內有一頁空白忽現字跡,才知是他。這位師兄為人,性情再好不過,不想竟會和我們一起,並且不久便要重返師門,當時喜歡極了。靈雲家姊曾受他救命之恩,平日最是感念。我當她聽了必定喜歡,因正忙亂之中,便以本門傳聲特意告知。不料她竟早由朱師姊口中得知底細,只聽了一句,便禁我不要宣揚。我本不喜家姊過於謹慎,賭氣沒往下說。接著眾同門分手,隨往陷空島取葯,每日有事,無暇提及,只對石弟一人說過。其實家姊多慮,阮師兄根力深厚,冠冕群倫,更有幾件與眾不同的法寶。縱因一向光明膽大,從不隱蔽行藏,夙仇甚眾,料也不是他的對手。何況此時本派日益昌明,同門更多,比起昔年家父門下只他和大師兄申屠宏二人,處境艱危,迥乎不同呢。便真被他仇敵聽去,有什妨害?秦師姊仙府我們還未觀光。進洞再談如何?」

寒萼笑道:「我那荒居狹隘,有什好看?想不到小師弟平日天真,一旦做了娃娃頭,法力高強不必說了,連以往小孩脾氣全都去掉,談吐也文雅客套起來。真箇士隔三日,便須刮目相看了。」眾中只阿童不知金蟬昔日小孩脾氣,靈奇是後輩外,想起前事,多覺好笑。金蟬裝聽不見。司徒平覺著金蟬雖以年幼,班行較次,但他夙根極深,開府以後功力大進。尤其此次下山所負責任重大,身為七矮之長,將來成就定必驚人。自己和寒萼一對苦夫妻,就說師恩深厚,大方真人神駝乙休格外恩憐,終始提攜維護,畢竟本質已虧,將來僥倖得免兵解,已是萬幸。無論功力、法寶以及成就,哪一樣也不如人。並且新近才仗這班小師弟們解圍,以後多災多難,需人助力正多,如何剛得脫因,出語便自輕薄?固然金、石諸人天真爽直,同門說笑已慣,不會見怪,但他是一行表率,這等戲言輕慢,終非所宜。不由看了寒萼一眼,心中不以為然。旁邊向芳淑人既美好,又生具靈心慧舌。知道金蟬除對朱文親近外,向不喜與女同門相聚,又不甚善詞令,時為女同門所窘。見他未答,又帶著兩分不好意思神氣,本想加說兩句取笑。及見司徒平不以為然,福至心靈,忽然警覺。暗忖:「自己道淺力微,在外行道,全仗同門隨時相助。無如入門日淺,雖然一體同門,交情終有厚薄。尤其這班男同門,難得在一處聚首,相機結納還來不及。何、崔二師姊背後常說寒萼出語尖酸,心性偏狹,非修道之士所宜。如何還去學她?」念頭一轉,便未開口。

等把眾人讓進洞中,落座之後,向芳淑恭恭敬敬走向當中,朝著上面說道:「妹子年幼道淺,入門不多日,便奉師命下山行道,雖幸得有李師姊先進提攜指點,終是識淺力薄,不知輕重。這次南疆之行受傷奇重,妖人又來趁火打劫,如非諸位師兄、師姊相助,今日這一關,秦、李二位師姊或尚無妨,妹子卻極少幸理。適見七位小師兄與凌師姊,共才別了多少日月,竟有如此廣大神通。妹子僅仗納芥環與青蜃瓶和下山時所賜兩件法寶防身禦敵,偏是開讀恩師仙示,內中說青蜃瓶乃古仙人所留奇珍,雖經芬陀大師佛法煉過,但以妹子功力尚差,而此寶主人末代弟子尚在,雖然投身妖邪,法力甚高,更有一件克制之寶,見必不容。芬陀大師封蔽瓶口寶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