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乾綱獨斷 第1327章 雷劈泰山

大明的內閣,在朱栩之前,嚴格意義來說,是「非法機構」,是皇帝私人干涉朝政,在張居正達到巔峰,六部俯首,都察院等莫能說不。

既然是「非法機構」,那「首輔」自然就有所不同,有著隱隱約約的慣例,如同非翰林不入閣一樣,大明的首輔,歷來都是帝師,儘管偶爾有出入。

但朱栩這個時候,給孫傳庭加上「帝師」的頭銜,到底意味著什麼?

剛才的話題,還沒有結束?

孫傳庭倒是不曾異色,傾身道:「臣遵旨。」

朱栩笑著看向六個尚書,道:「你們有沒有想說的?」

幾個尚書相繼開口,但前面幾個閣老基本將角度站齊,他們很難找到新角度,只能鸚鵡學舌,稍加拓展。

朱栩喝了口酒,又看了眼眾人,道:「誰還要再說一說?」

眾人差不多已經說完,外加朱栩心思難測,一群人紛紛搖頭,目光都在朱栩身上。

這個時候,小慈燁忽然抬起頭,看向朱栩道:「父皇,兒臣能說話嗎?」

朱栩一怔,繼而笑著道:「你想說什麼?」

小傢伙養著白凈小臉,道:「我大明有長城,一道圈禁我們的長城,有了這道長城,我們就能心安理得的妥協,退讓,懦弱,不停的懦弱,然後就成了一種病,所有人都病了,即便刮骨療毒也治不好……」

不止朱栩,在座的人齊齊面露異色,盯著小慈燁打量。

朱栩笑了,道:「新建伯教你的?」

小傢伙道:「兒臣在父皇書房看到了一些,不解,問了老師,老師看過後,這樣說。」

朱栩摸了摸他的頭,道:「能理解多少?」

小傢伙道:「父皇的書里說,人的大腦好比一個瓶子,思想若水,時間漫長,水越來越渾,要想水保持乾淨,就要打破瓶子,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朱栩見小傢伙致仕大概記得他書里的內容,並不能理解,笑了聲,轉向諸外廷大臣,道:「你們覺得大殿下說的有沒有道理?」

眾人心裡緩了口氣,這位大殿下沒有說什麼驚人之語,不過是皇帝的私人筆記里的話。

孫傳庭沉吟著,沒有說話,倒是周應秋傾身,道:「皇上,臣認為,大殿下說得有理。若是總依著過去過日子,不止是子孫不孝,無所作為,時移世易,過去也不能完全套用在現在。」

周應秋說的警惕,只是稍微沾邊。

傅昌宗這個時候已經明白朱栩的意思了,主動開口道:「皇上,臣認為,長城要拆,瓶子要打破,宜早不宜遲。」

他沒有多說,言簡意賅,作為朱栩的舅舅,絕對心腹,他的話,有指向標的意義。

靖王隨即跟上,道:「皇上,臣認為,想要拆掉長城,打破玻璃瓶,首要的,就是教育,這件事,可能需要十年,幾十年的時間。」

汪喬年與靖王向來同進退,又是政院副院長出身,接過話頭,道:「政院多年前就多教本,課綱等進行大幅度修改,完善,但並沒有完全脫離,還有很大改善改善的餘地。臣認為,不止於教育,需要對我大明所有的典籍等重新修繕,解注,這些都是一塊塊玻璃,一塊塊轉頭,應當敲碎,重新組……」

這些閣老尚書,基本上都算是朱栩一手提拔,認真挑選,沒有誰會不懂事跳出來,即便心裡有不同想法。

吏部尚書趙晗,是跟著朱栩比較久的了,見此,跟著道:「皇上,吏部這兩年甄選官員,基本上偏向實用能力,對於夸夸其談,活在聖人典籍里的人,全數擯棄!我大明的官員應該實實在在的為國謀事,為百姓謀福,豈能是官老爺,五穀不分,四體不勤?」

禮部尚書沈珣大為贊同,道:「臣這些年對古籍進行歸類,整理,已經有了初步成果,尤其是一些對我大明上下有重要影響的,聯合翰林院,皇家政院等在逐字逐句的斟酌,編注,以求實事求是,而非空中樓閣,可望不可即……」

工部尚書方孔炤沉吟著,道:「皇上,臣認為,編修聖人經典,事關重大,還需謹慎,徐徐圖之,倒是報紙,臣認為,或可大用。現在凡是讀書人,就沒有不讀報的,可拋出一些話題,由議論而上,再而決……」

刑部尚書鍾陽生,道:「皇上,方法有很多,關鍵是要付諸行動,臣認為,就當前情況而言,宜早不宜遲。」

其他人相繼開口,基本上是揣摩出了朱栩的意思,態度是相當的一致。

朱栩「嗯」了聲,轉向孫傳庭,道:「孫閣老,你有什麼想法?」

孫傳庭道:「臣認為,單單靠教育是不夠的,我大明的傾敗,不只在於思想的頹墮,臣認為,我大明禮法方方面面也有些問題,需要作出改革,皇上今天提出來,臣也請聖諭,臣打算在內閣設置革新司,專門來對我大明的禮法進行檢視,整理出新,合乎我大明現狀,未來的禮法……至於教育方面,臣打算以皇家政院為首,聯合禮部,翰林院等,進行大規模的整修,在三年內,頒布新的成文經典,刊行天下……」

孫傳庭作為「首輔」,他的話基本一錘定音了。

朱栩心裡大是爽快,沒有畢自嚴時候那般的費勁,很滿意的道:「嗯,那就依孫閣老所請。對了,張尚書說的也沒錯,有些事情不能公開來講,但有些事情,必須要敞開來說,凝聚力量,持之以恆的去做,不能蠻幹。」

孫傳庭明白朱栩說的是這件事,這件事確實需要很多人來背書,篡改聖人經典,那是大忌中的大忌,需要小心翼翼的試探,徐徐圖之。

「臣明白。」孫傳庭道。

朱栩笑著,看著滿桌已經涼了的菜,轉頭向曹化淳道:「撤下去溫一下,對了,過幾日朕要宴請所有在京的外國番邦的使臣,你讓御膳房拿出一個菜單給朕看。」

曹化淳道:「臣遵旨。」

一干人看著朱栩,具是躬身,面色各異。

對於眼前這位陛下,是朝野最大的議論中心,什麼樣的話都有。

但親近的人都知道,這位皇帝陛下,雄才大略,目光長遠不說。為人處世,相當的……刻板。不好色,不好酒,不貪財,不愛古董字畫,沒有什麼不良愛好,也沒有什麼特別愛好。

這是一個相當乏味的人,似乎除了政務,就沒有什麼值得他上心的。

琴棋書畫,雖然用過功,但著實一般,文章,只怕連秀才都中不了。

但這樣一個人,極其適合做皇帝,清心寡欲,克己復禮,從容大度,勤儉愛民,還有什麼人,比他更適合做皇帝嗎?

看著重新端上來的菜,一群大人們配合的拿起筷子,臉上露出笑容來。

朱栩吃著菜,語氣輕鬆寫意,道:「見各國使臣,你們要是有時間,可以來看看,聽聽,聽聽另一種文化,對我們而言,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最合適不過。」

孫傳庭吃著菜,沒有放下筷子,道:「臣之前見過那個荷蘭的使者了,他們在謀求獨立,希望我大明幫助,至少,在西班牙的態度,希望保持中立。」

朱栩點點頭,不意外,道:「他們買了多少東西?」

孫傳庭道:「他們下的單子很多,意向更多,似乎還想看看效果。不過,臣已以內閣的名義,三年內,向他們採購一千萬石的糧食,隨時還會增加。他們購買了五十艘中艦,定製了兩百門小炮,用來武裝商船……」

朱栩盛湯,道:「恩,我大明貿易潛力巨大,好好挖掘,內閣看好皇家貿易商行,外事局等,要統籌規劃,全心,庸吏去做。」

孫傳庭應聲,沒有說話。

孫承宗給朱栩倒了杯酒,道:「皇上,帥府正在加緊準備,戰事隨時都會開始,楊嗣昌那邊的要求比較多,其他還好說,但是他想要轄制多爾袞。」

朱栩不意外,道:「按照規制,多爾袞歸他調遣,這個沒錯,分錯,讓楊嗣昌拿捏,不要拘束太多。楊嗣昌也是久經戰陣,要信任前線將領。當然了,大框架不能逾越,該有的控制力,不能丟。」

孫承宗道:「是,臣明白。」

氣氛緩和,眾人筷子動的比較密集了,汪喬年開口道:「皇上,大理寺希望獲得一個權力,就是能夠暫時停職一些,方便審理,否則地方難服,橫生枝節比較多。」

朱栩喝著湯,道:「這個你們不合適,讓刑部來,刑部在督政院或者內閣的同意下,對一些特定品級官員,可以停職調查,以讓他們干預有司。」

汪喬年道:「臣遵旨。」

其他閣臣,六部尚書相繼說話,都是平時藏著的話語,借著這個氣氛,慢慢都說了出來。

朱栩挨個給他落話,讓他們的心頭大石落地。

這頓飯,吃了很久,君臣和睦,相處融洽。

不少人哈著酒氣,理智清醒的在曹化淳的親自陪送下,送出了宮。

朱栩心情歡暢,這些大人們也暗自振奮,各自回府,自是另一番不提。

朱栩晚宿在鳳藻宮,李解語已經知道朱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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