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乾綱獨斷 第1272章 肅殺之氣

陳奇瑜不敢大張旗鼓的去找朱栩,他也不知道朱栩在哪裡。

巡撫衙門也都不是蠢蛋,甚至南直隸聰明人很多,聯想著朱栩就快要來了,這分明就是提前到了。

應天府,整個南直隸瞬間就是靜若寒蟬,氣氛為之大變,隱有肅殺之氣在瀰漫。

但朱栩的車隊已經離開應天府,直接向著江西的饒州府,也就是景德鎮所在行去。

馬車內,朱栩與曹化淳對坐,兩人慢悠悠的下著棋。

走了一陣,朱栩感覺乏味,曹化淳的棋力是很強,但處處都給他留路,還不像畢自嚴,孫承宗那樣不露聲色,讓他很是無聊。

朱栩扔掉棋子,抱著茶杯,看著曹化淳笑著道:「心裡是不是有疑惑?」

曹化淳放下棋子,躬身道:「是,想來不止奴婢,南直隸現在恐怕都是熱鍋上的螞蟻。」

朱栩微笑,撩開窗帘看了眼外面,道:「工部這些年的作為還是不錯的,單說這些官道就修的不錯,沒浪費朕的銀子……」

曹化淳沒有插話,安靜的聽著。

朱栩放下窗帘,道:「朕以前四處插手,那是因為這些大人們都不知道他們應該幹什麼,或者說不敢幹,現在,正將路清楚的擺在他們面前,『新政』更是到了非前進一步不可,朕要是再去插手,他們就會無所適從了。」

曹化淳有些明悟,道:「陳奇瑜這些年行事向來低調,在京城極少做出動靜來,南直隸是大明最重要的地方,皇上就不擔心他繼續糊弄,拖延皇上預定的『新政』進度?」

朱栩眯著眼,慢慢的喝了口茶,道:「你太小看這些大人們了,他們有做事的心,也有能力,同時,他們對『清名』的野望超過你想像。現在,誰都知道『新政』完成,會造就一個怎樣的『新大明』,民富國強,前所未有,在史書上絕對遠超強漢盛唐,誰不想留下一筆?」

曹化淳躬身,表示懂了,但心裡卻暗嘆「皇上,你是不是太過自信了?『新政』完成後的大明,誰能知曉到底是什麼模樣?」

朱栩自是野心勃勃,對未來充滿渴望與迫切,又道:「內閣那邊再壓一壓,下面太平靜,孫傳庭上台後還得束手束腳,咱們將鋪墊都做踏實了。」

曹化淳傾身,稍一思忖,道:「奴婢擔心陳奇瑜那邊會猜到是皇上,怕是會提前出手。」

朱栩笑容越發深邃,道:「陳奇瑜初來乍到,方方面面的關係還沒理順,他要是操之過急,只會將水攪的更渾,孫傳庭第一個立威對象,怕就是南直隸了。」

曹化淳太陽穴猛的一跳,精神緊繃,他這才明白,朱栩這是在給孫傳庭找靶子。

知道朱栩低調的目的了,曹化淳道:「奴婢明白了。」

朱栩對明年是很期待的,想了想,道:「信王的艦隊,什麼時候能回來?」

曹化淳估算了一下時間,道:「去的時候慢了些,回來應該會順暢不少,奴婢預計,明年三月應該可以到京。」

「那就是一年了。」

朱栩微微點頭,道:「告訴王文勝,讓他的聯合艦隊試探一下埃及,朕喜歡這個地方。」

曹化淳道:「是。」

作為朱栩的第一大秘,曹化淳自然知道埃及那個蘇伊士,這個地方若是打通了,大明與歐洲就近的太多了。

馬車晃晃悠悠的前進,曹變蛟忽然來到朱栩的窗帘旁,肅容道:「皇上,有人跟著我們,而且跟了不短時間。」

朱栩拉開帘子向後看了看,什麼也沒看到,問道:「是什麼人?」

曹變蛟道:「還不清楚,臣試探了幾次,發現這些人進退有據,乾淨利落,絲毫不肯暴露一絲,不是一般人。」

朱栩眉頭挑了挑,道:「不要去試探了,咱們徑直走。」

曹變蛟道:「是。」

朱栩放下窗帘,伸了個懶腰,道:「皇后跟那幾個小傢伙沒什麼事情吧?」

曹化淳道:「幾位殿下倒是沒事,就是長公主好像有些水土不服,吐的比較厲害,皇后娘娘一直在照顧。」

朱栩「嗯」了聲,道:「讓人盯著,你也去休息一會兒,朕眯一會兒,到了景德鎮叫醒朕。」

曹化淳應聲,道:「是。」

朱栩這次「避暑」實則沒帶多少人,就是宮裡的女人和孩子。

車隊規模也不算大,外加侍衛們的東西,也就十幾個馬車。饒是如此,在寬闊的大道上還是特別顯眼,引來無數好奇的目光。

在朱栩身後的馬車內,張筠照顧著小臉蒼白,可憐兮兮的朱淑嫻,已經六歲,算個小姑娘了。

張筠看著躺在她腿上的小姑娘,輕聲道:「睡吧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小姑娘「嗯」了聲,輕輕閉上眼。

朱慈燁這個同胞弟弟坐在她邊上,小心的照顧著。

朱慈煊也很安靜,還拿著扇子給姐姐扇風。

至於四子還小,趴在一旁,睜著大眼睛,眼神里還都是好奇之色。

在朱栩的馬車進入饒州府的時候,南直隸掀起了一股冷風,陳奇瑜帶著江蘇巡撫衙門的所有部門,前所未有的強勢,凌厲,果斷。以「嚴格執法」為旗號,迅速的清理南直隸方方面面的積務,尤其是稅務,田畝兩大方面。

這自然激起了強烈的反彈,不止士紳,一些官吏也從中使絆子,或明或暗,或正或邪,理由千千萬萬。

陳奇瑜不管這些,給各部門,各級官員定下目標,責任堆積到每一個的頭上,強迫他們必須嚴格執行,按時,足量的完成任務,若是完不成,不止官帽子沒了,還要以「瀆職」的罪名送他們進大牢。

這樣就更激起南直隸官員上下的不滿,怨氣沸騰,做出來的事情更是亂七八糟,得不償失。

但陳奇瑜更加堅定,一場場擴大會議,逼著這些官吏表態,要求他們必須執行巡撫衙門的任務,否則就立即辭官。

陳奇瑜的一聲令下,南直隸不到三天時間就辭官的大小官吏就高達一百多人!

京城以及各方面來給南直隸施壓的彈劾奏本,書信更是數不勝數。

陳奇瑜更加強硬,直接在巡撫衙門外貼出了一份「宣言」,誓言要「嚴格執法」,「絕不妥協」,「新政」是頭等要務,願以殘軀焚天。

朱栩還沒到景德鎮,從內閣或者其他地方轉來的彈劾奏本就有三十多本,並且都還是相當有分量的人。

離景德鎮還有十多里,朱栩在一處驛站臨時休息。

朱栩看著面前的奏本,其中一道還是原江蘇巡撫,現在的禮部侍郎方孔炤寫來的。

方孔炤倒不是彈劾陳奇瑜,奏本里說了南直隸不少人給他寫信,闡明南直隸情況,同時也說京中情況紛擾,相當觀主南直隸。

最後他也言稱,認為陳奇瑜操之過急,行為過當,需從長計議,徐徐圖之。

這些人,大多數是朝廷重臣,也有朱栩的心腹,不能隨意的不理會。

朱栩現在也能體會到天啟面對東林黨的畏懼,甚至還能想到當年萬曆皇帝面對外廷退縮的無奈。

想要將一個人的意志強加給所有人,尤其是這種「意志」還是帶有強烈的強人所難,這無疑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情。

不過這種事,朱栩這些年幹了太多,相當有經驗,抬頭看向曹化淳,道:「給內閣去信,讓傅閣老以內閣的名義,批評江蘇巡撫衙門,就說,他們『操之過急,行為失當』,要求他們認真學習『施政規範』,以百姓福祉為前提,認真反省,舉一反三……」

曹化淳聽著,認真記下,而後道:「遵旨。」

曹化淳聽的分明,沒有旨意,而是以內閣的名義,且沒有「不再發生」之類的話,顯然是明貶實褒,給陳奇瑜站台了。

朱栩頓了下,道:「水還不夠混,蔣德璟,錢龍錫等人是不是到年限了?再讓內閣準備遴選新首輔人選。」

曹化淳心裡驚了下,道:「遵旨。」

這樣一來,本就不平靜的官場,怕是要再次沸騰了。

朱栩從桌前站起來,道:「連夜出發,直接去行轅。」

曹化淳應聲,神色又緊了一分。

在景德鎮,畢自嚴已經在等著了,這個應該是朱栩目前應對最大的一個問題。畢閣老如何體面的致仕,如何降低對「新政」的負面影響,如何使得孫傳庭順利繼任……這些在曹化淳看來,都是令朱栩頭疼的事情。

朱栩無所覺,等了一會兒就上了馬車,張筠要照顧小淑嫻,朱慈燁,朱慈煊兩個小傢伙坐在朱栩馬車裡。

朱慈燁本就是一個沉默性子,坐在朱栩身旁,小臉平靜,看著眼前棋盤上的殘局。

對面的朱慈煊是活潑性子,好武,不喜歡讀書,琴棋書畫,捏著棋子盯著棋盤,小臉擰成麻花。

沒一會兒,朱慈煊就仰著小臉,無辜的看著朱栩。

朱栩笑了聲,看著小傢伙道:「練武最重要是什麼?」

朱慈煊一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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